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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六十四章(上)

天涯又咫尺 豐芝 2262 2022-07-20 22:41:15

  回到樓上剛坐下,小舅媽和吳建國攜手從她的辦公室走出,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一個說不用送,一個說再送送,身后跟著身形已經(jīng)胖得快把西裝撐炸的葉蔭。我站起來,默默地隨他們出門。

  小舅媽把我們送至電梯口,看著我們上電梯,才笑著擺手,轉(zhuǎn)身回去。

  吳建國站在電梯里,半天沒說一句話,笑容收回,眼睛盯著閃著電梯樓層的顯示屏,又恢復(fù)了平時的嚴(yán)肅和高深莫測。

  我不禁忐忑,小聲問:“怎么樣?沒有談成嗎?”

  他突然低頭沖了呲牙一笑,將手放在我的脖子上,用力捏了捏,小聲說:“如琢,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福星就福星,他再加上個小字,說明他心情好,說明這次的事情是真談成了。

  我看一眼葉蔭,他倚著墻,低頭劃拉著手機,幾縷油膩的頭發(fā)垂下來正好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到表情,好像從來也不認(rèn)識我似的,好像身外的所有人事物都與他無關(guān)。

  出了電梯,董秘書和老胡從寫字樓的大堂的沙發(fā)上站起來,快步走了過來:“董事長。”

  吳建國一揮手:“上車,回去準(zhǔn)備資料,還有,合同。”

  幾個男人腳下生風(fēng),走得很快,我?guī)缀跏切∨苤纤麄?,心里突然恍然,原來,吳建國這次來上海,求方澤引見高鴻只是個幌子,他想通過方澤與小舅媽建立聯(lián)系,進(jìn)一步談合作才是他的真實意圖。

  他再一次食言,沒有單獨陪我吃過飯,沒有陪我逛過街,沒有陪我看過一場演出。我們身邊總是有人,不是秦春和吳稚友,就是老胡和董秘書。他不是陪秦春去給他兒子做針炙治療,就是和老胡關(guān)起門來開電話會議。

  我的橋梁用途發(fā)揮殆盡,白天幾乎再也看不到吳建國人影。外面的天氣悶熱潮濕,稍一動彈就一身臭汗,方澤的工作在收尾,忙,無法陪我,我氣悶不已,只好呆在賓館的空調(diào)房里睡懶覺。

  申越的名片被我拿出來兩次,又放回去。去與一個事過境遷的人見面,還不如睡覺。連睡兩天,我都睡癱了。

  以前的我,工作勤懇,從不肯懶怠,一杯咖啡便能撐一天,如果撐不住,也只敢在沙發(fā)上小憩,睡得舒服一點都會有罪惡感。而我自從嫁給吳建國,像這樣白天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一睡一天,成了生活常態(tài),罪惡感也早跑到爪哇國。人生短短幾十年,如蟻如塵,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此時錢有了,父親沒了,母親能自食其力偏又不待見我,我無牽無掛,還有什么好著急的?所謂的豐功偉業(yè)還是留給那些自命天欽的人去做吧。

  吳稚友來敲門的時候,我正半睡半醒地做夢,敲門聲在夢中像蒙面人追殺的腳步聲,眼看要被追上,我一機靈,醒來。

  我軟手軟腳地去開門,門一開,吳稚友便抱著他的琴進(jìn)來:“姐姐,我今天新學(xué)了個曲子,來彈給你聽?!?p>  “從哪兒學(xué)的?”我又爬回床上。

  “我爸又給我找了個老師,姓周,周老師?!?p>  我倚在床頭,將枕頭墊于肩下:“你爸這次是對你真上心了,新學(xué)的什么曲子?”

  吳稚友低頭調(diào)琴,隨手彈撥兩下:“周老師今天教我彈《仙翁操》,糾正了我些指法,我練了好久,小澤姐姐什么時候來,我想彈給她聽?!?p>  門外又有敲門聲,吳稚友一下站起來去開門,我只聽得門口吳稚友歡快的叫道:“小澤姐姐,你來聽我彈琴的嗎?”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方澤進(jìn)門,看到我躺得像豬,也一頭撲床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挨著我躺好,一指吳稚友:“給聯(lián)奏樂?!?p>  吳稚友微微一笑,手一揮,琴聲錚錚。

  一曲彈罷,不等我和方澤拍手叫好,又有人敲門。吳稚友再次放下琴去看門。

  我扒拉著方澤的頭發(fā)發(fā)牢騷:“澤啊,你終于忙完了?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說好的?足談心呢?說好的帶我游外灘呢?”

  方澤嘆氣:“忙完了,忙完了,知道你等我,我連加了兩天班,這幾天快累死了,晚上請你吃飯,明天再帶你去烏鎮(zhèn)或是周莊轉(zhuǎn)轉(zhuǎn)吧?!?p>  正說著,吳稚友身后跟著一個陌生男人進(jìn)來,我和方澤慌忙坐起。

  我盯著男人的臉看了兩秒,笑道:“我認(rèn)得你,那天在咖啡廳......”

  男人也笑:“是我,我姓杜,叫我皮特就好,咱們有緣,我在門外聽到琴聲,想著就是這位小友在彈琴,偷偷聽了一曲,忍不住想進(jìn)來結(jié)交,冒昧了?!?p>  琴藝再一次被陌生人認(rèn)同的吳稚友的臉因為激動,變得通紅,伸出手去,有模有樣地與男人握手:“我姓吳,吳稚友?!?p>  男人掏出名片一一遞給我們,對吳稚友開門見山地問:“我是風(fēng)頌古樂團的,正在尋一名古琴師,不知您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古樂團?您是團長?你們平時都會在哪里演出?”我接過名片,認(rèn)真看過,仔細(xì)收好。

  “是的,我們跟全國的博物院劇場都有合作,演出的場所也不固定......”

  “我......”

  吳稚友一開口,我馬上打斷他,接過話:“這件事情,我們不能立刻答應(yīng)您,容我們商量后,再跟您聯(lián)系吧。”雖說吳稚友已經(jīng)二十歲,但這件事情,不但他做不了主,我也不行,還需跟秦春和吳建國商量。

  男人看我態(tài)度堅定,不以為忤,微笑點頭:“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有誠意,也會耐心恭候佳音?!闭f著,上前一步,“能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方澤的包扔在我的手邊,我順手打開,從里面掏出一張她的名片遞給皮特杜:“上面有聯(lián)系方式?!?p>  皮特杜接過名片,認(rèn)真地將名片看過,再次露出溫文爾雅的笑:“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你們商量好,請與我聯(lián)系?!闭f著,風(fēng)度翩翩地退了出去。

  等房門關(guān)上,我一把將吳稚友按在床上,擰他下巴:“小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賦異稟,以后定能成為古琴大師,請小澤姐姐做你的經(jīng)紀(jì)人怎么樣?”

  吳稚友拼命地眨眼:“可以,可以,我讓小澤姐姐做我經(jīng)紀(jì)人。”

  我放開吳稚友,順手將方澤的名片拿在面前念:“創(chuàng)意總監(jiān),艾麗絲......澤,這是你的英文名字?”

  方澤笑:“公司每個人都要有英文名字?!?p>  我咂嘴:“上海果真是國際大都市,名字都要英文。”

  吳稚友想了想,說:“姐姐,給我也起個英文名字吧?!?p>  我嘻笑:“那個姓杜的叫皮特,你就叫湯姆吧,湯姆吳。”

  吳稚友并不應(yīng)聲,只眼巴巴地看著方澤。

  方澤只得說:“叫安杰瑞怎么樣?幸運的戰(zhàn)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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