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代言情

天涯又咫尺

第八十五章(下)

天涯又咫尺 豐芝 2114 2022-07-29 00:11:50

  米高說直線屬于人類,曲線才是上帝的。在米拉之家,所有常規(guī)的傳統(tǒng)美學被顛覆,設計幾乎全部是狐形和圓形,以及各種各樣的雙曲面和螺旋面,即使是最普通的鐵欄桿也帶著性感的曲線扭曲回繞,表達著米高那奔放無羈的情感。有人說,它是天使遺落在人間的玩具。在這里,好像每個人都會成為了無憂無慮的孩子。

  在巴塞羅那,米高無處不在。就像在街上遇到的熱情的西班牙人所說,巴塞羅那就是高迪,高迪就是巴塞羅那。

  沿著蘭布拉大道一直走,跟著涌動的人流,走在高大的梧桐樹下,踩著光影斑駁的石磚,與各種不同顏色的面孔擦肩而過,除了無處不在的米高建筑,還有無處不在的街頭表演藝術家。玩雜耍的,拉手風琴的,彈吉它的,甚至還有拉二胡的,當然最多的還是隨處可見的活人雕塑,各種怪異造型,真假難辯......這里是流浪藝術的天堂,這是一個讓游人深深沉溺其中不愿醒來的夢幻之城。

  走得累了,就找家咖啡店,一坐坐半天。有時,我也會穿過拿破侖紀念碑,去碼頭上,坐在港口的木質長椅上,吹海風,看海,看人,看船。

  吹著咸咸的海風,沐浴著明亮的陽光,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面前鋪展蕩漾,我想,世界還是美好的,我要怎樣逆風而行,才能走到一個心安處,放下重負,放下罪疚感,在午夜夢回時有一個平靜平和的心境,而不是時時有如身處魔境,一路砍殺,艱難跋涉。

  每天晚上,吳老頭回來,他都會過來跟我聊一會兒,偶爾,還會帶我下樓去小酒館里喝一杯。到了第五天,我已經將埃戈爾公寓、巴特婁公寓都看過,吳老頭難得地早早回來。

  他手里拎著車鑰匙,也不坐,接過我遞給他的茶一氣喝了大半杯:“走,我?guī)闳W林匹克港口吃海鮮去?!?p>  我下意識地問一句:“事情辦完了?”

  他的面色陰晴不定半天,才爆一句粗:“他娘的,先吃飽再說。”

  兩人出門,坐上他的老爺車。整個巴塞羅納,除了蘭布拉大道,街上的行人都很少。我們穿過寂靜的大街小巷,開進港口停好車,沿著風景如畫的海灘一邊走,他一邊給我介紹:“我當年來這里的時候,還只是個工業(yè)制造區(qū),又窮又破,后來為了九二年的奧運會,政府在這里填海造景,鋪了四公里長的海灘,現(xiàn)在是海濱浴場......”

  我只靜靜地聽,隨著他的腳步,走進露天餐廳,他指著各種叫不名字的海鮮說嘰哩哇啦一通,他說的西班牙語很流暢,語速卻快,語調跳躍,手勢夸張,熱情又悅耳。

  餓了的人眼大肚小,他要的份量被侍應陸續(xù)端上來的時候,我被嚇了一跳。兩只大磅蟹,一只龍蝦,還有一大盆海鮮拼盤,一份鱈魚,一份海鮮面。

  “吃得完么?”我咽了口口水。

  他置若罔聞地打開服務生送過來的白葡萄酒,給我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上,沖我舉舉杯子:“在西班牙,葡萄酒被人稱為大地和太陽的兒子,來,干杯?!?p>  我與他碰杯,喝一口,放下杯子,捧了一只比臉還大的磅蟹到自己盤子里,自言自語道:“我從未吃過這么大的磅蟹,這樣一只,要多少歐?”

  “十幾歐吧。”

  我在心里一換算,叫:“這么貴?”

  吳老頭手里舉著杯子,沖四周一指道:“你看看這里,桌上點菜最多,出手最闊綽的大部分都是中國人,現(xiàn)在中國人有錢了,出國就是要消費,不然掙錢還有什么意思?你也忒小氣,建國給你的錢不夠花么?你結賬哈,我沒錢?!闭f完想笑,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嘴里的建國已經不在,卻沒像往常那樣嘿嘿傻笑,連左顧言它的程序也省了,嘴角噙著的笑意瞬間變冷,默然地將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他在我面前一向恨不得將“我不正經”貼在額頭上沾沾自喜,此時他能將他的人設都拋在腦后,傻笑變冷笑,自是遇到了麻煩,我自覺將“你是不是事情辦得不順利”這樣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也端起酒杯,有樣學樣地沖四周一指:“這里大概有四桌亞洲客人,咦,我的媽呀,那個人怎么那么像我媽?”

  那個像我媽的女人與她對面的男人邊吃邊絮絮低語,對方大概講了個笑話,她輕輕地笑著,優(yōu)雅地舉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口酒,臉扭過來,與我的目光接上,眼里的盈盈笑意變成吃驚,放下杯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還真是我媽。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我們母女緣份不淺。

  我沒動,看著她走過來,叫一聲:“媽,你怎么在這兒?”

  她站到桌前,看了看正抱著大龍蝦啃得滿臉油光的吳老頭,臉上的猶疑之色一下凝成寒冰:“如琢,這又是你哪個爹地?”她諷刺我同時,不忘結合天時地利,英語都用上了。我懷疑她如果會用西班牙語,她一定會把“爹地”換成“PAPA”。

  “哦,吳北海,吳建國的......”

  吳老頭放下手里的大龍蝦,一邊擦手擦嘴,接過話去:“建國是我堂弟?!?p>  老媽臉色稍緩,眉頭卻緊皺不放:“咦,一個比一個老,如琢,你就那么喜歡天天跟老男人混在一起嗎?”她連跟吳老頭客套一下都懶得,眼睛翻到天上去。仗著她是我媽,總能把沒禮貌的事情做得理直氣壯。這輩子,老媽下定決心是要把我的面子踩到泥里,再碾上一碾的。

  我只能拼命化解尷尬,對吳老頭說:“這是我媽,好巧,那個,”我指了指遠處的高老爺子,“那個是我媽的男朋友?!?p>  “要不要坐下喝一杯?或者,拼個桌?”吳老頭平生最討厭虛假應酬,老媽這樣的問候方式好像還挺對他脾氣,這邊笑咪咪地還在征求老媽意見,那邊手已經舉起酒杯,熱情地沖向這頭張望的高老爺子發(fā)出了邀請。

  兩個男人坐到了一張桌上,先是客氣地寒喧,接著兩人的大手用力地握在一起。

  “玉樓?他娘的,你是玉樓?怎么頭發(fā)都沒了?”

  “野驢......北海?還真是你,你的頭發(fā)不比我多嘛,哈哈哈......”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