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不尷不尬的,吃完已經一點多了。梁寧還得回家收拾一下書包,就和辜許先回家了。時意揚看快到點上課了就打算先去學校。項晚也是,她也起身要去學校。走之前辜許拍了拍時意揚的肩膀,他也不知道時意揚和項晚之間怎么辦,作為好兄弟,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時意揚和項晚都推著車子往學校走,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很低迷。時意揚覺得氣氛太尷尬了,就想先一步走。項晚看到時意揚的上車的動作心里一酸。
“到底還是同學一場,一起走也沒什么吧?!表椡硇χ聪蛏磉叺臅r意揚。
時意揚被那個笑刺痛了,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實在不是個東西,但好像他也沒有選擇。在一起嗎?項晚的媽媽怎么處理,她知道了估計項晚也不好過。其實之前時意揚從沒想過要談戀愛,或者說他那里沒有這個概念。項晚像一個闖入者,突然就走進他的世界。他有過恐慌,有過不知所措,但也有心軟和開心。
時意揚不是個迷信“門當戶對”的人。但他沒有辜許的好運氣,辜許和梁寧雖然是陰差陽錯的相遇,但他們也因此有機會同住一個屋檐下。相處久了,彼此間沒有秘密和隔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彼此都再熟悉不過,他們背景相似,那段感情似乎只要他們自己點頭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在時意揚那兒,與其說項晚更弱勢倒不如說時意揚更卑微,這種卑微是他自己強加給自己的。他覺得項晚很優(yōu)秀,不管哪方面都是。她唾手可得的一切在時意揚那算是奢望,時意揚覺得本能地想退縮,用如此別扭又固執(zhí)的方式愛著項晚。
現(xiàn)在聽著項晚的這句話,時意揚知道他們倆沒可能了,他成功把項晚逼退,讓項晚只能擔著個“同學”的稱號。他停下了動作,就這樣和項晚并肩推著車。兩個人還是沒有說話,換做以前,項晚早就變成個“小話癆”了,但現(xiàn)在她只覺得疲憊和無奈。
讓兩個人都沒想到的是,真正平靜下來之后,沉默并不尷尬,這似乎成了別樣的默契。
辜許和梁寧回家收拾了一下就去學校了,辜許親自送她到教室門口。他向梁寧點了點頭,這是無聲的支持和安慰,讓梁寧沒那么怕了。
梁寧快速地走進教室,她沒弄出什么聲響,以至于好多同學都不知道她回來了。韓巍自然是知道的,中午梁寧就給他打電話說明了情況。沒一會兒,項晚小心地走到梁寧的身邊告訴她張主任找她。梁寧知道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又免不了和學校領導一陣扯皮。項晚陪著梁寧走出教室,抱了抱梁寧,又拍了拍她。
梁寧笑了,項晚是忘了自己是進過派出所的人嗎,她見過好多場面和現(xiàn)在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
梁寧平靜地走進了張主任的辦公室。張主任正在喝茶,看到梁寧進來了立刻放下了茶杯,朝她招了招手。梁寧不卑不亢地走到張主任的身邊,準備再揭一次傷疤。
讓梁寧沒想到的是,倒是張主任先支支吾吾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張主任先是問她好點了沒有,又扯了點別的。估計是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張主任直接入正題了。
“梁寧,你別怕,我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都相信你。事情的經過我也了解了不少,你啊最近注意安全,別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更不要有什么心理壓力啊?!?p> 張主任一直都很嚴格,他對人很少笑,更別說說一些暖心的話了。就比如現(xiàn)在,張主任說完也沒等梁寧表態(tài)就開口讓她回去上課,這個如鋼鐵般的男人,溫柔的一面展現(xiàn)給了梁寧,現(xiàn)在又不好意思起來了。
梁寧面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眨了好幾次眼。
“謝謝張主任?!绷簩幎Y貌地答謝。
張主任聽到后又憨憨地笑了笑,拿了桌子上的一包喜糖塞到了梁寧的手中。
“給。徐主任的兒子結婚,我不喜歡吃糖,你拿去吃吧。”
梁寧走出辦公室的門都還是有點恍惚。她站在樓梯的拐角處,顛了顛那包喜糖。最后,她勾了勾嘴角下了樓,是跳著下的。
梁寧回到教室發(fā)現(xiàn)韓巍也在教室。她沒說什么,安安靜靜地進屋坐下了。
“好了,先停一下啊。你們之前有同學不是喊著要吃糖嗎?我今天就大發(fā)慈悲。給!來個人發(fā)下去。”
全班又是一陣暴動。在高三緊張的學習氛圍下,一點點波瀾都能激起驚濤駭浪。韓巍立刻做了噤聲的手勢,全班同學才慢慢靜下來,但還是小聲地嘰嘰咕咕。
“哎,誰說要吃糖的,我怎么沒聽說過……”“我也沒聽說過……”“哎呀,你們傻不傻,算了……”
好多人都在討論,有些人明白,有些人糊涂。但一股暖流就那樣流上了梁寧的心頭,她現(xiàn)在覺得好幸福。
第一排的物理課代表發(fā)著糖,發(fā)到梁寧那的時候她故意多給了幾顆。她沒說什么就轉身繼續(xù)發(fā)下一列了。每個人都拿到了糖,最后還剩了幾顆,韓巍留著了。
一個下午班上的氛圍都極好,沒人對梁寧的事刨根問底。大家以前怎么樣現(xiàn)在還是怎么樣,似乎梁寧根本沒遭遇過那件事。梁寧知道,韓巍一定是和班上同學交代過了。
晚自習的時候,梁寧看著桌洞里的兩份糖,像個孩子一樣挑挑揀揀決定先吃哪一個。她偷偷打開糖紙,糖紙的“噼啪”聲被前面的女生聽到了,她轉頭看了看。梁寧手里拿著拆到一半的糖,忽然覺得再沒什么比現(xiàn)在更尷尬了。沒想到前面的女生看到梁寧的動作也拿起一顆糖,說道:“你吃,我也吃?!比缓笠补砉硭钏畹夭鹌鹛莵?。
梁寧愣了愣,隨即笑了笑,加快了速度剝糖。
“注意點,老班來了。”前面那個女生的男同桌瞥了眼門口無奈地說道。
女生趕快將糖塞進了嘴里,然后佯裝在做卷子。梁寧聽到也是這樣,她和普通的學生沒什么兩樣了,會偷吃零食,會怕被抓包。
梁寧喜歡這樣。她的回歸沒成為別人的焦點,沒被別人當面安慰,但這些就是對她最大的支持。當你過分想對一個人好,你把用聚光燈照著他,那個人也許會因此灼傷。你想讓一個人沒有負擔地接受別人的好意和贊美不只有大張旗鼓這一條路。你將燈打在他的周圍,讓他享受柔和的光,讓他不會因為獲得太多而心存芥蒂,這也不失為一種表達愛意的方式。
每個人都有過去,都有傷痕。這次梁寧接受的不是別人虛偽的,純粹是找存在感的噓寒問暖,她擁有的是整個世界的溫柔。
晚自習結束后梁寧和項晚一起下樓。梁寧特意將張主任給的喜糖也分給了項晚。辜許看著腳步輕快的梁寧猜測今天下午應該挺順利的。
“老大,什么事啊,這么開心!”辜許一本正經地逗著梁寧。
梁寧晃了晃手里的兩份糖,像是炫耀一般。
“老大今天高興,賞你糖吃。”
“好家伙,你哪來的糖?”辜許看著在自己面前倒著走的梁寧心里軟乎乎的。
“我們班發(fā)的,還有張主任發(fā)的!”梁寧說著就掏出幾顆糖塞到辜許的手里。辜許也高興,他不喜歡吃甜的,但梁寧給的他就吃。
“走!回家!”梁寧今天的確很高興,像個小貓一樣走在前面開路。
學校對面不遠處的樹下,一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也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盯著梁寧。他晦暗不明的眸子在黑夜的映襯下更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