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班師
新月如鉤，三五顆星星在夜幕下閃爍……
四處傳來士卒們歡快的歌謠，雖然聽不清楚歌詞，卻能感受到他們的快樂。在酒精的作用下，姬息姑的心也隨著歡快的曲調(diào)起舞。
盡管有人不滿，至少已經(jīng)沒有人再提反對意見了，在卿族勢力林立的魯國，能推行自己的意志，已經(jīng)算得上是成功之舉了。
極國這片土地，將成為魯國的第一個縣。姬息姑打算在不與卿族產(chǎn)生矛盾的前提下，在魯國推行縣制。
就像在歷史上真實發(fā)生過的那樣，在新占領(lǐng)的土地上建立郡縣，國君直接任命郡縣長官。如此，權(quán)力便會漸漸地向國君集中，只是，整個過程必定是曲折的，姬息姑早已做好了這個心理準(zhǔn)備。
極國國君一家，極國的大臣們，都被暫時拘押在偏殿之中。
在宴飲進入高潮之時，姬息姑突然想去拜望一下極國國君，但隨即打消了這個想法，見到他們，又要說些什么呢？勝利者和失敗者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不去打擾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慈悲吧。
此時，姬息姑感到落寞。以前，雖然學(xué)習(xí)成績不理想，可他卻是一個快樂的人，甚至是一個話癆。
如果當(dāng)年那群朋友在就好了，今晚一定會和他們喝個酩酊大醉，向他們吹噓這一仗打得是如何漂亮。
眼下，一切都不同了，只有利益，卻無友誼。真應(yīng)了那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姬息姑不愿再喝了，他趁著眾人不注意，只帶了兩個親衛(wèi)，悄悄走出宮殿。
在月光下，姬息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如果能做一個自由的人，還會不會去過勾心斗角的生活？
“明日，咱們跟君主回去怎樣？”
“家人怎么辦？”
“我家里還有幾畝薄田?！?p> “跟著君主打仗痛快，并且君主賞賜豐厚，咱們跟著他，定能過上好日子。”
姬息姑聽到街角處有人在小聲商議，聽語氣是費伯手下的士卒。
“好像有人來了，咱們先散開，別忘了，明日一早，回家去取家人?！?p> 姬息姑停住了腳步，“你們?nèi)ツ?？?p> 那些士卒紛紛怔在原地，沒有想到來的人竟是君主姬息姑。
姬息姑卻一點也不想擺出君主的姿態(tài)，用親和的語氣說：“辛苦諸位了?！?p> 那幾個士卒更驚訝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君主會這樣給他們說話。
在春秋時代，貴族和庶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身份地位懸殊。
這些士卒們見慣了貴族們的呵斥、鞭打，卻從沒有見到過哪個貴族會用這種語氣跟他們說話，更不用說是魯國的君主了。
一時間，士卒們紛紛跪伏在地。
姬息姑甚覺無趣，自己本想以朋友的口吻和他們說說話，可是他們只是把自己當(dāng)做主人。在這個時代，難道真的就得不到一顆真心么？
姬息姑恨透了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更可怕的是，這種差距是生來就已經(jīng)決定了的，一個人無論多么努力，他都很難跨越平民與貴族之間的鴻溝。
我要努力把這個鴻溝填平，姬息姑在心中默默地說。
“你們誰是什長？”姬息姑問道。
其中一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了頭，“小人是?！?p> 即便月光朦朧，姬息姑仍能看清這人膀大腰圓，肌肉結(jié)實，“都站起來說話?！?p> 在什長的帶領(lǐng)下，眾人紛紛站起身來，低頭垂手，局促地站著。
只有什長一人敢與姬息姑對視……
當(dāng)眾人站起身來之后，姬息姑發(fā)現(xiàn)，這個什長竟高出眾人一頭，生得粗狂豪放。
“你叫什么？”
“小人名陽。”什長躬身答道。
“好，好一個威武雄壯的武夫。”
什長的態(tài)度更加恭謹(jǐn)。
姬息姑見狀，更加覺得這個什長是個人才，有意拉攏他。
“愿不愿意跟我回曲阜？”
什長一愣，“俺一個？還是俺們都去？”
“要去大家一起去，還可以帶上家屬，還可以帶著同鄉(xiāng)。”姬息姑鼓動著。
在夾縫中生存了這幾個月，姬息姑意識到，要改變政壇僵局，必須要有一個真正忠心于自己的班底。
眼前的這位什長便是一個很不錯的親衛(wèi)的人選，回到曲阜之后，可以讓他做府中衛(wèi)兵的頭目。
姬息姑的話音剛落，眾人又齊刷刷地拜伏在地，“我等定誓死相報?！?p> 什長抽出一把青銅匕首，利索地刺破左手大拇指，鄭重地按在匕首手柄上。眾人也都紛紛刺破手指，有的按在衣襟上，有的按在石片上……
眾人高舉按有血手印的東西，齊聲高呼，“生死相報?！?p> 姬息姑知道，這是他們在向自己委質(zhì)為臣，不管他們手中舉的是什么，自己都要恭敬地接過來，因為這些人舉的是他們的真心。
當(dāng)姬息姑一一接過之后，眾人才重新站起身來。
直到這時，他們的舉止才稍稍自然了些。
姬息姑知道，這些人已經(jīng)把身家性命交到自己手中，一定要對他們負責(zé)到底。
“明日一早，我們班師回曲阜，你們趁夜里去準(zhǔn)備一下?！币朐谫M伯的地盤上帶走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于費伯來說，他封邑內(nèi)的百姓是他的衣食來源，他要靠這些百姓給他種糧、養(yǎng)蠶、修屋、打仗……
百姓大規(guī)模的流失，會直接影響一個貴族封邑主的生活，甚至可以讓他破產(chǎn)。
姬息姑的目的，便是想通過這些士卒，多從費伯這里拉些人回去。當(dāng)然，這根本不會影響費伯，姬息姑看重的是這件事的宣傳價值和象征意義。
眾人散去之后，姬息姑步月而歸，仍舊有人在飲酒狂歡……
姬息姑不管這些，回到中軍大帳，派人單獨把公孫無駭找了來。
“我打算明日班師，這里就交給你了。”姬息姑開門見山。
公孫無駭顯然沒有心理準(zhǔn)備，一下愣住了。
“我知道你沒有喝醉，眾將之中，只有你能獨當(dāng)一面，留下來，幫助魯國守好南境?！痹诠逯遁呉粠е?，姬息姑很看重公孫無駭，他是一個文武雙全，性情堅毅的年輕人，將來定能成為魯國的棟梁。
“你的私兵三十乘，再加公卒五十乘，攻城和防御的大型裝備，有了這些，足以威懾費伯?！?p> “臣定不辱使命?！惫珜O無駭堅定地說。
有了公孫無駭?shù)倪@句話，就可以安心班師了，姬息姑鄭重地把調(diào)動公卒五十乘的符節(jié)交給了公孫無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