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門來
劉崇河一家住在村子靠里,東西兩間略小的土瓦房,東頭連著一間土鍋屋,外頭搭著一個草棚,里面用來吃飯和堆放雜物,草棚對面是豬圈,養(yǎng)著三頭小豬,豬圈前頭是一間茅廁。
劉桂圓到了三叔家,三嬸娘林氏正坐在東屋的炕上吃果脯,兒子閨女一個吃糕一個飲茶,三叔劉崇河蹲在地上在扎一把掃帚。
林氏看到她倆來,忙咽下嘴里果脯,快手將桌上的幾盒糕點收起,然后笑著說:“你倆咋來了,正好,回去告訴你爹娘,那頭我才叫人去送信,要不了幾天就能上門看親,叫你大姐到時候打扮的漂亮點?!?p> 劉桂圓不聽她這話,開門見山:“三嬸娘,俺大姐怎么對不起你了,你要這么坑害她?我問你,你給她介紹的王飛三是個二椅子,你可知道?”
林氏皺皺眉毛,原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什么二椅子,這樣的話你個小丫頭也敢說?那是他十幾歲的時候和村外的人玩,村里人看不慣胡扯的,你聽誰個在你面前亂嚼舌根?”
“怕不是胡扯?我到桑榆村問過了,他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不僅是個二椅子,他還有個童養(yǎng)媳,叫他活活打死了,可對?”劉桂圓此刻非常冷靜,她只想看看林氏要怎么分辨。
三叔劉崇河聽到了走過來問:“什么二椅子、童養(yǎng)媳,我怎么糊涂了,秀貞,你那個什么姑表侄不說是正經(jīng)人么?”
林氏瞪了劉崇河一眼,繼而氣勢洶洶的看著劉桂圓,叉腰問她:“你今天過來什么意思?咋的,我好心好意給你姐介紹夫婿還介紹錯了?”
劉花生早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指著她說:“三嬸娘,你敢說他沒有童養(yǎng)媳,他那童養(yǎng)媳怎么死的,你說?你要是有一句假話,當(dāng)心下大雨叫雷劈了!”
林氏氣得猛拍桌子,捂著心口喊:“好,好,你兩個好侄女,這回一齊來咒我來了,我什么時候說他沒有童養(yǎng)媳的?”林氏意識到說錯嘴,趕緊改口:“不對,他就沒有童養(yǎng)媳,他家里富裕買個丫頭伺候他,
這事我至于和你們說嗎?后來小丫頭得病死了,這不是很平常的事?難道我給你姐說親,我還說他有個病死的丫頭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
“那怎么和我到桑榆村打聽到的不一樣?滿村人我都問過一遍,都說他年輕時和男人睡覺,后來家里給他找個童養(yǎng)媳,他不滿意就把人打死了。三嬸娘,這事你不知道是騙鬼呢?他是你姑表侄你能不知道?”
三叔劉崇河臉都變色了,拍著大腿急問林氏怎么回事,林氏也心慌了,她確實不知道有這回事,她就記得剛嫁人那會,有人傳她那侄子有點娘氣,肯翹蘭花指,她以為長大都改了。至于童養(yǎng)媳的事,就聽蓮表嫂提過一嘴,怕侄子不肯成親才買的一個小丫頭伺候著,本想著給王家留后,結(jié)果身子弱病死了,其余的她就真不知道了。
“好啊,好你個三嬸娘,把我大姐往火坑里推,走,跟我回去見我大姐去!”劉桂圓說著就去拉這個始作俑者,林氏慌得滿嘴求情:“他爹,快拉住她,我以為那丫頭是病死的,真不知道是被打死的呀。”三叔氣歸氣,可那是自家女人,只能硬著頭皮護(hù)著,勸劉桂圓和劉花生兩個:“你看,你三嬸娘確實不知情,她是好心辦壞事,你們就原諒她吧。”
“原諒,咋原諒?我看她根本就知道二椅子和童養(yǎng)媳的事,故意裝不知道的吧?心真狠啊,為了娘家侄子坑婆家侄女,走咱到村長面前講理去!”劉桂圓根本不聽勸,她知道這個三嬸娘心懷,一直以來笑嘻嘻的看著好說話,其實心腸比二嬸娘歹毒多了。
林氏怕這事鬧大,自己畢竟理虧不是,連忙改口說:“還好沒看親,我這就去解釋,就說你家不愿意,這事就此算了,你看成不成?桂圓啊,三嬸娘真不知道這里頭的事,我都嫁出去多少年了,娘家的事都不清楚,何況他是我姑表侄,又遠(yuǎn)了一點?!?p> “秀貞啊秀貞,叫我怎么說你,枉我信任你,你就這樣害俺紅棗的嗎?”張氏怕她兩個閨女說不清楚,和劉崇山急急忙忙往這里來了。劉崇河見到大哥來,趕忙賠不是、說小情,最后劉崇山只能認(rèn)倒霉,叫他三弟媳快去拒了這門看親。
林氏苦笑著點頭,她收了蓮表嫂八盒果鋪糕點、一斤茶葉和一匹石榴紅的棉布,都用掉一大半了,這可怎么退回去?早知道就不摻合這個事了。
劉桂圓本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她大姐連同他們幾個都能消停一段日子,沒想到三天后,那個王飛三竟然帶著家人上門來了。
“你們幾個是?”
劉崇山剛準(zhǔn)備去北湖摟麥茬,迎面碰上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后生。那后生不吱聲,他身后的婦人長著一副倒瓜子臉,張嘴就說他們是桑榆村的王家,過來上門看親,熱情的趕著劉崇山往后退,一直快退到家門口。
“啥?看親,林氏沒和你們說?我們家紅棗暫時不許人來,你們家咋還來?”
劉崇山意識到不對,開始攆人,豈料對方不是吃素的,婦人就是王飛三的母親朱氏,一步步靠近直到門口,一個閃身進(jìn)了堂屋,四處打量著說:“這就是你家?看著確實寒酸,不過俺家不在乎這個,只要俺兒媳溫柔大方,知道服侍俺兒,其余的都好說,你說可對,親家?”
“爹,是誰來了?”
劉紅棗正在屋里梳頭洗臉,聽到聲出去,卻被一個陌生婦人拉住了手,說:“你就是紅棗吧?長得還不錯。”然后轉(zhuǎn)頭對兒子王飛三說:“來,小三兒,過來看,這就是你媳婦,上回隔太遠(yuǎn)沒看清吧?”
朱氏(朱金蓮)拉著劉紅棗的手不松,但劉紅棗已經(jīng)察覺到不對勁,死勁抽出自己的手要回西側(cè)屋,卻被王飛三擋去來路,說:“我記得你?!眲⒓t棗被他那種陰鷙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劉崇山一把拽過王飛三,怒罵道:“你什么東西,也敢碰我閨女,滾!”
王父說話了:“咋,親家,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不是你叫我們來看親的?我們來了不說倒茶請坐,還要攆我們,真是不像話。”
劉崇山被他們氣得不行,但他還不傻,知道叫閨女喊張氏來:“快去你四奶奶家,你娘擱那里拉呱來。”劉紅棗哎了一聲,慌忙跑到四奶奶家喊張氏,張氏正在聽老人家講古,聽閨女說王家來人看親又驚又氣,急匆匆往家去了。
劉紅棗接著跑到東湖花石河邊,劉花生和劉桂圓在那摸田螺,把情況和她倆一講,劉花生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送豬草,三嬸娘家大門緊閉,感情她沒有回絕,提前躲開了?!?p> “那我這事可怎么辦?剛才那個王飛三一直盯著我看,怪瘆人的。”劉紅棗心有余悸,劉桂圓可不怕他們,別說沒答應(yīng)看親,就是答應(yīng)了看親兩家都有反悔的權(quán)利,他一個小小王家,還想逼婚不成?
“走,回家看看!”
三人回了家,王家人坐在堂屋一角,劉崇山和張氏做在案桌一旁,兩家的男人都不說話,只有朱氏和張氏兩個女人自說自話,試圖說服對方。
“俺家小三兒哪里配不上你家紅棗,要模樣有模樣,要家境有家境,難不成咱允的彩禮還嫌少?要不是他非要你家閨女,俺家還真不愿來?!?p> “給再多彩禮,俺紅棗也不嫁,你們快走吧,我們不想說那些子難聽話,到時候兩家人面上都不好看?!?p> “什么難聽話,你還能挑我家什么錯?”朱氏不滿的挑眉瞪眼,眼見張氏說不過她,劉桂圓接話道:“對,就挑你家錯,你家三兒子是個二椅子,我說的可對?他還打死一個童養(yǎng)媳,是也不是?我娘不想把話說得難聽,你非要逼我說明白。兩家人不合適,你家請吧?”
劉桂圓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這樣蠻不講理的一家人,劉崇山兩口子不往外攆還請到家里坐著,真是少見!
朱氏火了,本來好心好意上門來看親,這家人卻拽著自家的陳年舊事不放,當(dāng)下也沒好顏色了,指著張氏和他家?guī)讉€閨女說:“你以為你家好,你娘生四個丫頭,半個兒子都沒生下,夠沒用的,你幾個丫頭都隨了你娘,成親嫁人以后也生不出兒子,誰家娶你們幾個都得倒霉?”
“你個臭娘們說啥?找死的吧?”
沒兒子是劉崇山的軟肋,誰提他跟誰翻臉,這下?lián)破鹌ü傻紫碌陌宓示屯跫胰松砩显?。朱氏險些被砸到,王飛三一臉陰沉的站出來,說:“你們可別后悔,爹,娘,我們走,他家這樣的貨色,擱城里一買一大把,沒人要的玩意,誰稀罕!”
劉桂圓此刻只恨辣椒水用完了,低頭四處找趁手的東西,擱墻角找到一盆泡著尿布的臟水,趁他們出了屋子就往王飛三幾人身上潑。劉花生不甘示弱,拿了門后的一把破掃帚,照著嘴賤的朱氏身上招呼,朱氏多有力氣,一邊閃躲一邊罵:“你個賤玩意,沒人要的貨色……”
這時,劉紅棗從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從背后困住朱氏,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架在她脖子上,狠戾道:“我看誰敢動,誰動我就砍死她!”然后惡狠狠的掐著朱氏的脖子說:“你嘴里再噴一句糞,我就送你去見閻王,不信就試試?”
劉紅棗兩眼通紅,一雙原本好看的杏眼,此刻瞪的大大的,眼白里還帶著血絲,那眼神就像一頭惡狼。就是從這時起,劉桂圓知道,她大姐并不像張氏那樣一味軟弱,她是一個忍到極致就會奮起反抗的人。
“紅棗,別沖動?!睆埵吓艿剿懊妫胍獎裣滤掷锏牡?,但劉桂圓知道這時大姐已失去理智,千萬不能逆著她來,上前一把拽過張氏,對劉紅棗手里的朱氏喊:“你個死女人,我問你可逼著我大姐嫁給你兒子了?”
朱氏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哪敢娶這么彪悍的兒媳婦,連連告饒:“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我走吧,俺們再也不來了。”
“大姐,你聽到了嗎?他們不敢逼你嫁過去,放他們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