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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公司

第二章 戰(zhàn)后異常

以太公司 灰色魚丸 3140 2022-06-20 12:13:46

  “我回來了。”

  陸云從以太公司回到家里時,正好是他們一家慣常的晚飯時間,餐桌上,兩碗彌漫著肉香的營養(yǎng)粥里還拌了幾粒維生素片。

  比起剛才在夢中的“家”,這里要破落不少,卻溫暖許多。

  “云寶回來啦?快坐下吃飯吧!”洗手間里,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女性擦著剛洗過的手走了出來,臉上滿是溫柔的笑。

  她是白文蘭,陸云的母親。

  “面試結(jié)果怎么樣呀?市區(qū)里好玩嗎?”

  “不清楚,說是兩天之內(nèi)會說結(jié)果,但我感覺面試官人蠻奇怪的?!?p>  陸云往嘴里塞了勺粘稠的營養(yǎng)粥,甜酸的維生素片為它的寡淡味道稍稍增添了一抹色彩。

  “媽,別抱太大期望,反正我在咱們這也不是找不到工作?!?p>  而且說實話,陸云并不喜歡市區(qū),他從以太公司回來的這段路上,可沒少遭那些市區(qū)人的白眼。

  “唉,云寶你還小,不懂這樣的機會對我們來說有多珍貴,如果我在加工站干不動了,靠你一個人在我們這的工資…”

  白文蘭往陸云的碗里夾了兩粒維生素片,表情有些失落。

  “別說討媳婦了,可能才剛夠我們應(yīng)該繳納給‘唱詩班’的稅金?!?p>  “那還不是因為我那瘋子老爹在我小時候就跑了?不然媽你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陸云有多愛他的母親,就有多恨他的父親。

  陸云的父親名為陸淵,據(jù)白文蘭所說,他曾是郊區(qū)與市區(qū)之間物資的搬運工之一,也正因此他們才能夠住在這么一個與市區(qū)接壤的好地方。

  但,后來在陸云發(fā)高燒發(fā)到差點死去的那天夜里,陸淵卻失蹤了。

  據(jù)最后的目擊者所說,他看到在黑夜里,陸淵直接闖過了以太公司在南區(qū)設(shè)置的防衛(wèi)站,直直地沖進了濃霧彌漫的“廢墟”當中。

  以太公司駐郊區(qū)的工作人員說他是因為“戰(zhàn)后異?!钡挠绊懓l(fā)了瘋。

  陸云這21年來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戰(zhàn)后異?!保鶕?jù)他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所有“戰(zhàn)后異?!痹斐傻挠绊懀徽撌莻鲞€是發(fā)瘋,都是成規(guī)模的。

  多則上千上萬,少則幾十,從未有過僅僅影響一人的情況出現(xiàn)。

  所以,雖然官方認定陸淵已死,但陸云深信,他的父親還在廢墟的某處活著,也是因此,陸云才會向以太公司投遞簡歷。

  在郊區(qū)與市區(qū)加起來的上億人口中,僅有以太公司中的數(shù)百人有合法進入廢墟的權(quán)限,其余所有人,都是有去無回。

  如果這一次的面試沒有通過,那陸云會在將母親安頓好之后,獨自前往廢墟。

  他要把陸淵找回來,這是陸云目前的人生目標。

  “唉…別怪你爸了,我們住的這地方那么長時間才碰到一次異常已經(jīng)很幸運了。”

  白文蘭溫柔地摸了摸陸云的頭。

  “‘戰(zhàn)后異?!翘鞛?zāi),該來的,我們躲不掉?!?p>  說到這里,白文蘭似乎是想起來了什么,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被折起來的紙片,交給了陸云。

  “這是這個月唱詩班交給我們的‘詩歌交流’,還差街角的那戶新人家沒有和我們交換閱讀過,云寶你吃完飯跑一趟吧,正好認識認識咱們的新鄰居?!?p>  “嗯,沒問題媽。”

  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營養(yǎng)粥,陸云又含糊地問了一句。

  “那家人叫什么?”

  白云蘭摸了摸垂下來的,夾著些許白色的黑發(fā),說道:“好像叫…”

  “喬治?”

  ………………

  以太塔的光逐漸黯淡,夜晚也隨之降臨,破敗而有煙火氣的街道上,只有陸云在外行走。

  以太公司在郊區(qū)設(shè)立的學校老師,對還是學生的陸云他們說過:

  “真正的天空和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也沒什么不同,夜晚的本質(zhì)不過就是藍天變成了黑色,太陽也落下了山。”

  陸云手里拿著白文蘭寫的,不算好也不算壞的詩,心情不由得有些煩躁。

  這詩當然不是他老媽自己想寫,所謂的“詩歌交流”,不過是管轄他們這一片郊區(qū)地域的組織“唱詩班”交予他們的任務(wù)。

  戰(zhàn)后,雖然目前在世界各地的聚居地都是由以太公司的總部與分部開拓的,但由以太公司直接進行管理的只有市區(qū)而已。

  剛開始,郊區(qū)是字面意義上的法外之地,主要是因為戰(zhàn)后存活下來的人有很多,物資卻完全不夠使用。

  不過很快,各種“組織”不知從哪就冒了出來,他們秉承著各自奇怪的準則,井水不犯河水地劃分了各自的地塊,以雷霆手段平息了郊區(qū)各地的自相殘殺。

  而以太公司默許了他們的行為,甚至達成了某種合作關(guān)系。

  后來,他們已經(jīng)實際上替代了原來警察和保安的職能:保護轄區(qū)內(nèi)的居民不受外來者和其他居民的侵害,并協(xié)助以太公司進行“戰(zhàn)后異常”的善后工作。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是好人,相反,陸云從未聽說過比他們更兒戲的殺戮借口。

  管轄陸云和白文蘭所住地域的“組織”是“唱詩班”,除了收取固定的房租以外,還會讓他們定期進行“詩歌交流”,也就是與每一位街坊鄰居彼此作詩,互相朗誦。

  結(jié)束之后要在各自的作品下面簽字,如果完不成…

  第一次只是警告,第二次,街區(qū)就會多出一棟空房子。

  而街區(qū)的公告欄里,則會出現(xiàn)一篇用腥臭的紅色“墨水”書寫的緬懷詩。

  而在物資緊張的時期,街坊們會一起拒絕其中最不受歡迎的幾位住戶的朗誦請求。

  每個組織的要求各有不同,硬要說的話,陸云這里的唱詩班還算文明。

  “唉…希望這次面試能夠通過吧?!标懺茋@了口氣。

  雖然到他父母那一代就沒再出現(xiàn)過物資不足的情況了,但只有搬進市區(qū),才能徹底沒有后顧之憂。

  陸云給自己設(shè)定的,去尋找老爹的前提,就是讓老媽住進市區(qū)。

  為此,他要么成為以太公司的員工,要么用一筆天文數(shù)字的錢購買一戶的名額,并再繳納一大筆錢給以太公司作為稅金。

  總得來說,除了原本就富得流油的家伙,加入以太公司是像陸云這樣的普通民眾最好的進入市區(qū)的方法。

  但實際上,成為以太公司員工的難度,并不比成為富翁的難度低多少。

  想著想著,陸云已經(jīng)走到了街道的末尾,一棟10層的細長單元樓像根筷子一樣立在陸云的身前。

  夜色里,外墻上淡藍色的燈管勾勒出了各層的門牌號。

  “喬治…喬治…完了,忘了問媽這個喬治住哪一層了!”陸云一拍腦袋,責怪自己的沒腦子。

  但陸云又懶得回去問,猶豫了一會兒,他決定通過問其他住戶的方式來尋找喬治,畢竟要詩歌交流,他們肯定知道彼此住在哪。

  果斷按下1樓住戶的門鈴,在一陣蜂鳴聲過后,一名中年女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好?”

  “您好,請問您知道喬治住在哪里嗎?”

  “我就是喬治,您有什么事嗎?”

  陸云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認知里,喬治應(yīng)該是個男人的名字。

  而且不知為何,陸云感覺她的聲音非常平靜,不是那種冷漠,而是極端的平靜。

  “您就是喬治?那您可以和我進行這一次的詩歌交流嗎?我這邊就差您了?!?p>  “哦,你找的是寫詩的喬治?!?p>  “寫詩的喬治?你們這里有兩個喬治?”

  陸云一愣,這里是以太公司的亞洲總部,外國人本來就少,怎么可能還剛好有一對重名的?

  “寫詩的喬治住在10樓,您要詩歌交流的話請找他?!?p>  沒有理會陸云的問題,女人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云雖然迷惑,但為了完成交流任務(wù),他只能硬著頭皮按下10層的門鈴。

  “喂?”這次是個年輕的男聲。

  “喂,請問是喬治先生嗎?我想進行詩歌交流?!?p>  “是喬治,不是喬治先生。”那聲音平靜地指正,“當然,請上樓與我進行詩歌交流,我寫了一首最棒的,屬于喬治的詩。”

  他雖然是在自夸,但聲音卻依舊平靜得讓陸云發(fā)寒。

  喬治說完就掛斷了,樓層電梯的門隨之而開。

  陸云走了進去,隨著樓層的升高,他的掌心也開始冒汗。

  門開了,一道暗紅色的門緊閉著,堅固的表面只有一扇用以傳遞信件的小窗。

  陸云叩響門扉,很快,一雙西方人才有的,長著金色汗毛的蒼白雙手從小窗里伸了出來。

  一只手空空如也,一只手拿著一張疊好的紙片。

  陸云知道他的意思,有些內(nèi)向的住戶也會選擇和他一樣的方式進行詩歌交流。

  他將母親寫的詩放在他的空手里,而后又拿走了他的紙片。

  當交換完成,喬治將手收回,暗紅色的鐵門依然緊閉,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陸云猛地按下1層的按鈕,他實在不想在那么壓抑的地方看詩。

  度過了漫長的十幾秒,陸云終于回到了地面,吹著微涼的夜風,他攤開了那紙,讀起了那首喬治的詩。

  然后,夜風的涼爽變成了徹骨的寒意。

  白色的紙片上,娟秀的字體用英文和中文拼湊出了喬治的詩: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喬治

  我是喬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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