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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公司

第六十二章 哼唱

以太公司 灰色魚丸 2844 2022-08-22 22:52:32

  閉上了眼睛的陸云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這是自他小時候的那場高燒以來,第二次如此接近生命的終結(jié)。

  陸云記得在那時,在他剛剛開始生病的時候,父親還沒有去往廢墟,自己幸運地享受著只有少數(shù)郊區(qū)人能夠擁有的美滿家庭。

  但是,陸云并不記得自己在生病之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人生的第一段記憶就是母親在自己的床前為自己忙前忙后。

  后來在學校里,陸云了解到孩子在真正擁有自我意識之前都是沒有清晰記憶的,所以陸云覺得自己的情況還算正常,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至于父親,陸云只見過他幾次背影,他看起來總是很忙,每一次進陸云的房間時,總是拿著一大袋藥。

  他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只是在當時的陸云看來,父親比以太塔還要宏偉,還要耀眼。

  父親和陸云的互動并不多,大部分時間照顧他的,都是自己的母親白文蘭,父親除了拿藥給自己,幾乎沒有和陸云接觸過。

  母親說,父親為了高昂的醫(yī)藥費四處奔波到處求藥,甚至不惜接下市區(qū)有錢人的委托,前往南區(qū)進行危險的任務,只為能夠攢齊救陸云的錢。

  所以,陸云不明白,為什么父親要在他都快痊愈的情況下,突然前往廢墟,并且再也沒有回來。

  陸云從沒有想過父親已經(jīng)死去的這種可能,在他眼里,除了歲月,沒有人能夠讓比以太塔還要高大宏偉的父親失去生命。

  無論是否合理,陸云固執(zhí)地認定父親現(xiàn)在要么是在廢墟干著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要么是被他所不知道的戰(zhàn)后異常影響,而在廢墟中徘徊。

  如果是前者,陸云就要把他爹從廢墟揪回來,讓他知道拋妻棄子的后果。

  如果是后者,陸云要做的就更簡單了——

  救下他,就和當年他對他做的那樣。

  不過盡管陸云立下了對他而言的豪言壯志,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依然少得可憐,除了背影,大概就只有兩件事。

  一件事是曾經(jīng)有一次,陸云的父親破天荒地坐到了發(fā)著高燒的陸云旁邊,嘴巴一張一閉地曾對他說了一段時間不短的話。

  只是陸云當時已經(jīng)發(fā)燒發(fā)到神志不清意識模糊,基本已經(jīng)忘記了父親說的內(nèi)容,甚至連他的聲音都記不清了。

  另一件事,就是父親的名字,陸云在父親失蹤的幾年后,曾詢問過白文蘭自己父親的名字。

  那時白文蘭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對陸云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名字感到訝異,又像是因為聽到了陸云父親這個詞而感到心情復雜。

  但無論如何,白文蘭依舊告訴了陸云他父親的名字,一個讓陸云印象深刻的名字:

  陸淵。

  ……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死亡沒有在閉目的黑暗中到來,傳到陸云耳中的,是歌聲,不算悅耳,也不算難聽,中規(guī)中矩,正常人的歌聲。

  陸云疑惑地將緊閉的雙目睜開,卻發(fā)現(xiàn)這世界已經(jīng)變換了模樣,深藍與猩紅盡數(shù)褪去,唯留永恒的灰白黑將其替代。

  周遭的一切都已靜止,那背后有無數(shù)糾纏光環(huán)的有角動物站在原地,它酷似老人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眼角的余光中,陸云看到那以書卷作頭的披頭散發(fā)者已經(jīng)手持一根脊椎,不知何時竄到了自己的身側(cè)。

  它保持著前沖的動作,就這么定在了半空之中。

  至于陸云,他的身體還是如積木般的一塊一塊,懸浮在半空中,不得移動分毫,他能做到的,只有微微偏轉(zhuǎn)自己的頭部和眼睛。

  這次又是什么呢?

  已經(jīng)接受了注定死亡的未來,陸云對這明顯比有角動物和披頭散發(fā)者更加詭異強大的來客并沒有什么恐懼。

  畢竟,它不來,他還是死,現(xiàn)在它來,陸云甚至還能多活一會兒。

  于是,陸云將目光艱難地投向傳來歌聲的拐角。

  伴著越來越近的歌聲的,是皮鞋的后腳跟踏在地面上的聲音。

  踏。

  踏。

  踏。

  突然之間,陸云意識到了一點,他曾經(jīng)見過這樣的場景!

  灰白的世界,靜止的時間,以及…

  只有他能夠移動視線的世界!

  陸云原本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心開始劇烈的顫動,他是知道的,他知道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而那東西,絕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成為公司的收容物!

  踏。

  踏。

  踏。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唱的聲音越來越近,陸云的目光聚焦于它的來源,與此同時,他竟對這首曲子有著些許的熟悉感。

  踏。

  腳步停止,哼唱漸息,一個黑白的身影從拐角處出現(xiàn)。

  他的臉被黑色的面具完全地掩蓋,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齡。

  他身穿整潔的白色禮服,頭頂巨大夸張的白色禮帽。

  他手握一根修長的手杖,用它輕微地支撐自己的身體。

  和優(yōu)雅怪異的服飾相比,雙腳正不雅地交叉站立的“他”,真的很難說是一名紳士。

  陸云記得他,那時他在P(16)區(qū)的高樓頂端,而陸云則在公路之上的人海。

  那時,他像睥睨天下的君王,陸云是仰望神明的眾生。

  陸云本想一進公司就找人詢問這黑白之人的信息,但直到再次見到他,這件事都被陸云自然地忘卻了。

  那黑白之人像是早已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一般,慢慢地朝陸云的方向走來,他手中的長杖每走一步便輕輕觸地,發(fā)出聲響。

  他走得很悠閑,就像這里并非以太公司的絕密地下,而是他自家鳥語花香的庭院。

  然后,過了瞬間,亦或是許久,在這片不知時間是否還有意義的世界里,黑白之人跨越了距離,來到了陸云的身側(cè)。

  他俯身看了看成為碎片的陸云,墨色的面具與陸云的視線交匯。

  雖然陸云看不到他的臉,但卻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明顯的,譏諷的情感。

  隨后,他高調(diào)地揚起自己的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掀起了禮服后面的燕尾,并帶起了一個黑色的,正在蠕動的圓球。

  那圓球浮在半空,黑白之人舉起手杖,狠狠地刺穿了它。

  黑球如煙花般爆裂,卻沒有四散,而是滲入了那黑白之人的手杖之中,讓它的黑變得更加深邃。

  那黑白之人用融入了黑球的手杖輕輕地拂過披頭散發(fā)者,如風拂過旅人的面龐。

  然后,消失了。

  陸云反復地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確實是消失了,那披頭散發(fā)者被拂過的地方消失了,如同橡皮擦過筆跡,甚至更加干凈。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黑白之人又開始了哼唱,那旋律陸云非常耳熟,卻無法想起,隔靴搔癢的感覺令他極其難受。

  那黑白之人一邊唱著,一邊用手杖快速地拂過披頭散發(fā)者的全身,而后者也隨之全部消失。

  之后,黑白之人又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巨大的有角動物身上,在陸云眼中無比強大,甚至無法理解的它,在那黑白之人眼里,就像隨處可見的紙屑。

  他打量了它一會兒,隨后點了點頭,黑白之人將手杖如長槍般刺入不動的有角動物之中。

  和披頭散發(fā)者不同,有角動物被刺穿以后沒有消失,反而是開始崩解,完整的身軀變成了由粉末組成的塵埃巨塔。

  黑白之人從粉末之中抽出了一個東西,像是一個拳頭大小的人頭。

  他將它握在手里,隨后在陸云的注視下,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

  嘭!

  那人頭炸開,化為血肉與煙塵,融入了那黑白之人的體內(nèi)。

  隨后,他的身后浮現(xiàn)出了一個漆黑的扭曲光環(huán),與那有角動物的很像,很像。

  解決完兩個戰(zhàn)后異常,黑白之人走到陸云的身前,又回歸了最初到來時的站姿。

  他微微按下帽檐,給陸云行了一個禮,之后,他揚起手里的長杖,用力地朝陸云的方向的揮下!

  一陣劇痛之后,陸云昏了過去。

  而那黑白之人在此刻竟開口了,他竟說出了標準的人類語言:

  “如你所愿。”

  黑白之人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他身后的漆黑光環(huán)閃耀,已成碎片的陸云在時間靜止之中迅速地復原。

  哼唱又起,中規(guī)中矩的樂聲離此處越來越遠,失去色彩的世界從此刻開始回歸原樣,手杖每點一次地,無窮的灰白便蛻下一分。

  踏。

  踏。

  踏。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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