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充滿煙火氣息的村子。
路上太平。
二人都沉默著,一個看路,一個看他。
杭晉還是短褲背心,頭發(fā)毛毛躁躁,人看著就不茍言笑,身上有說不出的氣質(zhì),這氣質(zhì)怎么說呢,帶了一些混跡高層的矜貴,又有融入鄉(xiāng)土的自然,尤其這個男人還長著一張?zhí)^出眾的臉,膚色白的發(fā)光,真讓人是看著很難不喜歡。
談清辭趴在后車廂里盯人盯的入神,車門的簾子被她挽了上去,映出車外道路兩旁已經(jīng)收割完的田地,地里有常年迎綠的松柏,柏下是一個個猶如土包的孤墳。
孤墳下不知埋得是誰的親人,他們應(yīng)該去看看,看看墳前的干草已經(jīng)可以隨手一把火揚(yáng)成一把灰,灰煙帶著思念,他們渴望讓離家的人回來,回到這不只是落后的村落,還是他們的故土,是他們?nèi)~落又新生的地方。
可是世人總是有那么多的無奈,他們迫于生計,為了生活而生活,沒有選擇的背井離鄉(xiāng)。
活人飄零,亡魂空守,這片土地如此寂寥,如此安靜,像沉睡的海洋。
一切都來源于某個沒被遷出的點,正待等誰發(fā)現(xiàn)。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一點也不像個可以隨便捐個七位數(shù)的有錢大佬嗎?”
昏昏欲睡中談清辭問開車的男人。
女人的語氣帶著調(diào)侃,男人眉峰微挑:“那又怎么樣?我本就不是?!?p> 還說不是?
談清辭直言:“你知道我是有點生氣的吧?!?p> 至于氣什么,也說不上來,大概是突然知道一個大佬把馬甲暴露了,而她在之前還自不量力想幫他,殊不知人家自己能解決。
所以他有什么錯?
他只是太低調(diào),不喜張揚(yáng)罷了。
可這個男人還是道:“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歉無意的隱瞞身份。
談清辭小小的傲嬌了一下:“看在你給我當(dāng)司機(jī)的份上,就原諒你了?!?p> 她本就不是個喜歡計較糾結(jié)的人。
男人則一本正經(jīng):“那謝謝。不過你欠我的飯,什么時候還?”
談清辭:“……”好吧,她都要忘了。
可剛吃過飯,現(xiàn)在再請是不可能了。
為了彌補(bǔ)一下吃人嘴短,談清辭在逛完超市后特意停留在街邊小攤上要了兩串糖葫蘆,帶瓜子仁兒的。
攤主是個大媽,矮胖身材,系在腰間的圍裙都是黑糊的糖漿,這個攤主常年出攤,攤位也從來不變,是多年留下來的傳統(tǒng)基業(yè)。
大媽在糖鍋里滾山楂的時候,談清辭聽了一耳朵八卦,聲音來源是一個中年婦人和駝背老太的。
中年婦人說:“完了哦,這地還不知道啥時候能播呢,我們家那么多地,用人工,家里就我和一個孩子,根本忙不過來?!?p> 駝背老太問:“咋回事?你孩子爸沒回來?”
中年婦人回:“說是廠子里突然來了大單趕工,要回來老板不讓?!?p> “那往年這時不都是淡季嗎,怎么突然就趕工呢?!崩咸唤?。
婦人只顧發(fā)愁:“誰知道呢,你說王三富這住院得多長時間?”
說起這個,老太也發(fā)起愁來:“聽說少不得個把月,腿都折了?!?p> 婦人也是很無奈:“那這麥子是用不了機(jī)械了。”
聽到這,談清辭忍不住問:“這王三富受傷為什么麥子就用不了機(jī)械了?”
“還能為什么,王三富是咱們鄉(xiāng)唯一一輛耩麥機(jī)的師傅啊。”中年婦人順嘴回了一句。
回完才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是個陌生人。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婦人也沒計較自己說話被生人插嘴,還聊了起來:“哎,姑娘你眼生啊,哪個村的?”
談清辭眼彎成了月牙兒:“大娘我上水村的?!?p> 婦人道:“是嘛,我有個侄子就是你們鄰村的?!?p> 農(nóng)村人聊天大部分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有時候還牛頭不對馬嘴,但也就是搭個話表示熟捻友好。
要是不想和你友好,那就笑笑隨口一句打發(fā)掉,對方也就懂了。
談清辭卻不想繼續(xù)這種無聊的對話,剛好這時攤主大媽做好了糖葫蘆,分裝成兩個裝進(jìn)袋子遞給她,于是她也就接過糖葫蘆,結(jié)束話題。
揮揮手:“大娘我好了,東邊還有人等,我先走了!”
“好嘞!姑娘性格真好,我還想和我那侄子介紹介紹呢。”看著她的背影,中年婦人有些嘆息道。
駝背老太覷了她一眼,撇撇嘴:“你那侄子都快三十了吧,人家姑娘還年輕呢。”
“也是?!边@就有些不適合了。
婦人只能作罷。
※
談清辭去東邊找杭晉,兩人一到集上就分道揚(yáng)鑣,因為超市在西農(nóng)雜店在東,于是就約定各走各的,辦好了各自的事在入集的路口會和。
杭晉本來就只是買麥種,所以比較快。
談清辭回到集合的路口時,男人正坐在車座上靠著椅背打電話。
見到她回來,淺淺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談清辭靠近車座,探進(jìn)車棚,遞了一個糖葫蘆給他:“請你吃的?!?p> 他沒接,無情的提醒:“別想就這么打發(fā)我。”
談清辭:“我沒想打發(fā)你,你到底吃不吃?”
女人將手遞了遞,但眼里的光熠熠生輝,閃爍著不舍。
杭晉假裝沒看懂她眼里的情緒,接過紙袋,咬了一個進(jìn)嘴里,瓜子仁裹著山楂的酸甜在舌尖纏繞,他一邊吃一邊看她。
毫不意外的,女人看他的目光閃爍一下。
談清辭也咬了一個進(jìn)嘴里,也不怕酸,隨便咀嚼兩下就吃完了。
杭晉像是才發(fā)現(xiàn)似的,問:“喜歡?”
她回的含含糊糊:“嗯,酸酸甜甜的,有點開胃。”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發(fā)出一聲輕笑,將手里那串遞回給她:“那都給你吧?!?p> 談清辭卻面露為難,她一向不喜歡和別人分吃一樣?xùn)|西,倒不是說潔癖,就是有點膈應(yīng)。
于是就拒絕道:“沒事,我一個就夠了。”
她雖然沒直說嫌棄,但那一副笑的勉強(qiáng)的樣子已經(jīng)暴露了。
杭晉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直接手又往前一遞,將吃了一顆的糖葫蘆遞到女人嘴邊:“嫌棄什么,下面的沒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