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方大略
六部諸臣、督察院大佬,通政使以及劉文炤等人陸續(xù)抵達皇宮西南位置的文華殿。
文華殿本就是皇上詔對內(nèi)閣重臣,進行問策解惑之地,雖然每任皇帝都有自己不同的喜好,有人喜歡冬暖閣詔對,有人喜歡乾清宮露臺詔對,有人喜歡謹身殿詔對,甚至有人喜歡駕臨文淵閣所在,但是文華殿,卻是歷代正統(tǒng)的,皇上問對的地方。
劉文炤跟在六部大臣身后緩緩步入文華殿,此處殿宇不大,比之奉天殿那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勝在巧致,靜雅。
一盤香爐,淡香裊裊,一個御座,幾只圓凳,家國大事,決于數(shù)人,這種環(huán)境,讓人有種莫名的威勢和自信。
劉文炤幾人立于文華殿中,相互之間并無言語,這種環(huán)境下,并不適合相互攀談。
大約一刻鐘之后,崇禎皇帝終于在王承恩的攙扶下出現(xiàn)在文華殿外。
“參見陛下!”
諸臣見禮。
劉文炤看了看朱由檢,崇禎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早些時候在奉天殿中便是有些異樣,方才應當是讓太醫(yī)去看了看。
“賜座,”崇禎被攙扶著坐在御座上,擺了擺手,讓太監(jiān)搬來圓凳給幾位大臣安坐。
“本來今天是第一次朝會,大學士的名單,內(nèi)閣的人選,都應當先擬定再說,”崇禎輕輕靠在御座上,聽起來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急促:“但是朕看了建安侯的奏本,心中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和諸位先行商議一番。”
劉宗周等人聽了崇禎的話,除了眸子微微閃動,并無別的動作:內(nèi)閣人選都是已經(jīng)定好的,走一個過場罷了。
現(xiàn)任六部尚書,再加上都御史肯定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無非加上兩個部堂級以下的大學士或者侍郎官,沒有什么特別的。
劉宗周還是更在意劉文炤那封奏本上都寫了什么。
看諸臣的臉色都是平淡無比,崇禎隨即看向道:“建安侯,你把奏本上的內(nèi)容給諸位再復述一遍吧。”
劉文炤向著崇禎微微一禮,而后才轉(zhuǎn)身面向諸臣,朗聲道:“吾之方略,分為三點。”
“其一,穩(wěn)定江南,鞏固后方,輻射長江上下,以求根據(jù)地安定。而根據(jù)地安穩(wěn)與否,蜀地張獻忠部為關(guān)鍵,其部為我心腹大患,張獻忠胸無大志,可是其麾下孫可望,李定國皆為一時之驍勇將帥,若不能為我所用,則需要盡早消彌。”
“其二,布局長江防線,五大總兵,互為奧援,其中廬州總兵黃得功駐守廬州,管轄南直隸長江以北地區(qū),并負責支援高杰與劉良佐;鳳陽總兵劉良佐,駐守鳳陽,管轄南直隸西部與淮河以南地區(qū),并負責河南中南部攻守;徐州總兵高杰,駐守徐州,管轄南直隸西北部黃河(當時黃河流經(jīng)山東南部,在淮安西與淮河匯合,)與淮河;山東總兵劉澤清,駐守淮安,管轄南直隸東北部和山東南部事宜;武昌總兵左良玉,駐守武昌,負責胡廣大部分地區(qū)?!?p> “五大總兵,如同星鏈,將長江上下,牢牢鎖住,可互為奧援,也可一同出擊,使得敵人首尾難顧,倒是一手妙筆,”史可法向來主張布局長江防線,聽了劉文炤的話,大有知己之感。
劉文炤微微一笑,而后繼續(xù)道:
“其三,遠交近攻,聯(lián)合大順政權(quán),即李自成部,共同打擊,圍剿滿清政權(quán)!使其絕大部分兵力消耗在中原之地,與山陜地區(qū),而不能蔓延至我長江一線!”
劉文炤言畢,向著崇禎一禮:“此為三方大略?!?p> “諸位可有什么看法?”崇禎神色灼灼,盯著殿內(nèi)幾人。
“陛下,關(guān)于第一點,臣有些疑惑,不知建安侯可否回答?”刑部尚書張慎言起身。
“盡可言語,”崇禎靠回到御座上,集思廣益嘛,崇禎樂于見到此種場景。
“穩(wěn)定后方不錯,‘根據(jù)地’一詞雖生僻,但也算恰當,”張慎言皺著眉頭道:“但是單單憑借三言兩語,就讓張獻忠與你合作?是否異想天開?”
劉文炤笑了笑,剛要回答,就被張慎言打斷:“我等若出兵入蜀!則長江沿線如何?百姓如何?財稅何來?這些東西,建安侯,你可曾想過?”
“張大人多慮了,我朝不必出兵,”劉文炤搖了搖頭,一開口便否定了張慎言的結(jié)論。
“哦?”張慎言眼角輕輕一抖:“某倒要聽聽建安侯的高論了!如何一個不用出兵!”
“張獻忠其人素無大志,一個小小川蜀便是其溫柔故鄉(xiāng),長醉不愿醒,”劉文炤看著張慎言:“不知張大人可了解西川政權(quán)?”
張慎言抿著嘴,只是看著劉文炤,但不搭話。
他一個刑部尚書,去哪里了解西川政權(quán)?
劉文炤自顧自點了點頭,而后繼續(xù)道:“張獻忠占據(jù)西川,其手下孫可望,李定國可謂居功甚偉,張獻忠不思進取,不代表手下人沒有想法,其義子孫可望桀驁奸詐,素有異心,我可利用一二,以公候王爵誘之,反間張獻忠與孫可望!”
“那,李定國呢?”一旁的史可法追問道。
“李定國其人,為當世豪杰,可為我所用!”劉文炤抿了抿嘴,沒有說明如何將李定國收服。
但是眾人知道,張獻忠和孫可望一旦有了矛盾,李定國不可能獨善其身的。
“張大人,可有問題?”劉文炤說完,看了看張慎言,微笑問道。
“說得好聽,就看到時候如何去做了!”張慎言冷哼一聲,向來說得容易,做的難,到時候朝廷派人去做事,結(jié)果如何才是首要。
“至于第二點,老夫倒是有些問題想問問建安侯,”大學士姜曰廣站了出來。
姜曰廣素來與高宏圖交好,但是策問之事,事關(guān)國事,還是需要直言公論,無需避嫌。
“姜大人請言,”劉文炤點了點頭。
“五鎮(zhèn)總兵,素來桀驁不聽朝廷調(diào)派,尤其以武昌總兵左良玉為甚,建安侯可有良策?”
姜曰廣所言,正是明末對外軍事屢戰(zhàn)屢敗之病癥所在,朝廷為軍事所累,而軍閥又擁兵自重,猶如唐末節(jié)度一般,朝廷苦不堪言,而又不敢稍加訓斥,以免體面不留,只能任其索求,致使法度敗壞而不可收拾。
“若要節(jié)度軍閥,只有一個辦法,”劉文炤眸子異常深邃:“朝廷之威勢重于地方之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