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煙火氣即為王氣
秦淮河上波光漣漪,秦淮河畔樹影婆娑。
銷金窟,美人帳,鶯啼婉轉歌聲?。?p> 畫舫移,月色隱,后庭花開英雄冢。
劉文炤站在秦淮河岸邊,以鼻端輕輕嗅了嗅,微風中都帶著絲絲迷醉香氣,耳畔好似能夠聽到一座座畫舫中傳出的才子佳人,豪商官宦的笑語靡音;不遠處波光瀲滟的河面,好似一伸手,就能掬出一把金銀珠光,令人一片迷醉。
十余步遠的地方,一座三層樓高,碧玉輝煌的畫舫停靠在河岸邊上,畫舫整體飛檐翹角、玲瓏精致,其上美人靠、紋鳳柱、彩畫屏美輪美奐……抹金柱上的浮雕盤龍和祥云一層扣著一層,層層錯落有致,雕刻精細到盤龍身上的每一個鱗片都細細可數(shù),船尾的雕花欄桿與船艙、船頭的雕刻遙相呼應,船身四周貼著浮雕祥云,襯托的整個畫舫異常華貴。
“雪舫兄,請吧?”鎏金華服的鄭成功站在劉文炤身側,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明儼經(jīng)常來此?”劉文炤面帶微笑,看了看鄭成功,才向著畫舫而去。
“金陵城中銷金窟,這秦淮河畔的各家畫舫,勾欄聽曲之處,作為風流才子,必然要常常光顧一二,而這霽月樓尤為魁首!”鄭成功當然能聽出劉文炤話中的揶揄之意,故而略帶玩笑般的回道。
“風流,才子?”劉文炤朗笑一聲,帶著一絲疑問的語氣。
“風流者,才子耶?”鄭成功好似找到知音一般,也是加重了語氣。
三息之后。
哈哈哈??!
兩人對視一眼,而后爆發(fā)出異常歡快的笑意。
很明顯,劉文炤和鄭成功對于所謂才子佳人皆有鄙視嘲諷之意。
流連風月便是流連風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誰不是男人啊?何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
偏偏要扯出什么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好似這樣才能襯得出文人騷客的與眾不同一般!
“奴家向兩位公子問好!”
正在劉文炤兩人談笑時候,三步以外,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款款而至,先是對著劉文炤輕輕一禮,而后又向著鄭成功福了福。
那端莊的模樣,若不是身后霽月樓的牌子響亮,劉文以為是哪一家尚書府主母到了。
若是年輕二十歲,這位婦人當是人間之尤物。
而傳聞這位秦姨背后,站著的是南京城某位部堂大佬......不然憑借一個婦人,縱然再八面玲瓏,哪里能在這寸土寸金的秦淮河上守得住霽月樓?
“秦姨,這位是劉五爺,你當聽過,”鄭成功讓開身子,向著婦人介紹劉文炤,同時不著痕跡的后撤了半步,已顯示劉文炤的主導地位。
“正陽門下,馬踏士子的劉五爺,”秦姨先是以錦帕驚訝的掩住小嘴,一雙眸子露出驚喜之意,而后才道:“奴家自然聽過,今兒個畫舫外喜鵲喳喳叫個不停,奴家就覺得有貴客將至,沒想到聲名動南京的劉五爺?shù)搅?。?p> “紈绔子弟別無去處,來此勾欄賞景聽曲而已,秦姨高抬與我了,”劉文炤背著手,面帶笑意,看起來倒和一般的紈绔子弟一般無二。
“這些個恭維話,說給被人可以,雪舫兄這里,就少些虛與委蛇,”鄭成功擺了擺手,才回頭看向劉文炤:“這里人多,咱們上船吧?”
“走吧,賞一賞秦淮河畔的旖旎風光,”劉文炤咧嘴一笑,在鄭成功的帶領下,邁步上船。
上了船之后,在鄭成功的介紹下,劉文炤算是見識了什么叫有錢人的豪奢。
整個霽月樓,如同漂浮在水面的一座豪華殿宇。
共有三層樓,第一層是一般堂客,士子吃酒談笑,欣賞風景的場所。
而第二層和第三層則是非富即貴者專享,每層設有三個私密雅間,有數(shù)十位身著絲縷紗衣的侍女專門服侍,這些侍女皆是經(jīng)過專門的培訓,動靜之間,皆令主人心生蕩漾,任何事情,侍女皆可代勞,幾乎不用客人動手,只要享受即可。
而且除了美人兒,菜肴美酒更是一應俱全:珍藏四十年的花雕,遼東的臘蜜熊掌,交趾的熏蒸象魚,川蜀的蜜汁雞......只要有錢,你想要什么,在這里,都可以享受到。
而鄭成功包下整個霽月樓,還專門點了霽月樓頭牌伶人董小宛服侍,此番花費,已經(jīng)不知凡幾。
鄭家之豪奢,也可借此窺探一二。
秦姨帶著劉文炤等人登上了第三層,劉文炤進了屋子,掃視一圈,第三層的雅間中,布置的典雅精致,紫檀的圓形茶桌,鏤金紋龍飛鳳的屏風,梨花淡黃的圈椅,伴隨著絲縷麝香,陳設簡單,但是無處不透露著豪奢與貴氣。
劉文炤直接走到窗前,透過窗子向外望去,秦淮河水光蕩漾,遠處的金陵城街巷熙攘,喧嘩聲好似都能傳到耳邊一般:“當真是金陵峨峨,長江萬里?!?p> “人人皆言,金陵王氣,我倒是看不出什么,抬眼望去,皆是煙火氣,”鄭成功走到劉文炤身側,身子依靠著窗欞,語氣意味深長。
“煙火氣即為王氣,”劉文炤依然望著遠處的熙攘街巷,淡淡的回了一句。
煙火氣即為王氣?
鄭成功眸子一閃,好似有些明悟,但是又有一些迷茫:“雪舫此言,當為至理!”
當劉文炤兩人談笑時候,秦姨已經(jīng)帶著數(shù)位侍女進來,將點心和茶水安置齊備。
“兩位官人,是否現(xiàn)在叫小宛和姑娘們過來?”秦姨站在屏風處,微微一福。
“今日聽曲飲酒,”劉文炤回過頭,看了看秦姨:“無需太多人?!?p> 秦姨一雙美眸瞧了瞧鄭成功,又看回劉文炤,淡淡笑道:“奴家謹遵五爺吩咐?!?p> 隨即帶著幾位侍女緩緩退出。
“雪舫,坐吧?”鄭成功此刻已經(jīng)回過神來,請劉文炤上座。
圈椅兩座,絲縷燃香,一時倒是靜謐。
“鄭兄世代海商,為何要來路上求學問?”此時還未上酒,劉文炤伸手為鄭成功斟茶。
“海商好做,官門難進啊,”鄭成功苦笑一聲:
“劉兄官宦世家,不知行商之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