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瀟灑一點
夕陽斜照,手術(shù)刀熠熠生輝,更顯鋒利。
‘江竹’四肢斷折無法動彈,脖頸被扼緊發(fā)不出尖叫,胯骨更是被周衍的小腿牢牢壓住,她已是這個男人手上待宰的羔羊了。
眼看那柄手術(shù)刀被小巧靈活的機械臂操控著,消失在無法自由的視野盲區(qū),‘江竹’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向周衍黑白分明、潤澤得跟孩子一樣的眼睛,以此表達她此刻的絕望和哀求。
另外一邊,‘江竹父親’眼看刀尖已接觸到了‘江竹’的羽絨服時,充血的眼眶里盈滿了淚水,他第一次艱難而含混地發(fā)聲道:
“求求你……”
說話時,他一直不敢動作的右手食指指尖迅速探出一柄薄薄的刀片,一邊向周衍投去哀求的目光,一邊用力一劃割破了自己的羽絨外套。
白色的鴨絨噗的一下散了開來,順著門口灌進來的風灑了他自己滿身。
殷紅的血色迅速濡染停留在他腹部的白色絨毛,‘江竹父親’收回指尖的刀片,探手從衣服破損處扒開長長的傷口,顫顫巍巍,一兩行淚同時向著兩鬢滑落。
他含混不清地道:
“用我的……別害她……求求您……”
周衍看了眼‘江竹父親’腹部上那長長的、可以看到人工臟器的傷口,‘嘖’了一聲。
‘江竹’因血運受阻而漲紅的臉蛋驀的慘白起來,她竭力斜眼看向‘父親’,只能看到地上快速擴散的血跡,淚水便不受阻止地冒了出來。
周衍收回目光,對‘江竹’道:“你有一句話的機會。”說完,他略微松開了手。
“救他!”‘江竹’放聲尖叫。
…………
夜幕終于來臨,從黔中市的最東部一直到城市的中心區(qū)域,五彩繽紛的霓虹燈裝飾了這個平凡的夜晚。
客廳里端的小陽臺上,周衍站在這里正好能欣賞到重回大城市以來的第一個夜景。
屋子里的羽絨未被打掃,偶爾有一些隨著夜風吹著往陽臺外飄去,在他的身邊打了個轉(zhuǎn),繼續(xù)被帶著向更高處。
狹窄的客廳里,重獲自由的‘江竹’草草接駁好了四肢后,花了一些時間終于將父親的傷口清理完畢,接著她就蹲在沙發(fā)邊上,取出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周衍回頭看了一眼,她的動作是那樣的細致、從容,臉上沒有更多的激動情緒。
而她的父親仰躺在那里,臉色蒼白,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看了一會兒,直到‘江竹’做完了一切,蹲在那里開始發(fā)呆,這才出聲道:
“他會沒事的,皮外傷,我有經(jīng)驗。”
‘江竹’道:“他也有經(jīng)驗。不好意思周先生,剛才出神了,您看。”
她起身向著陽臺靠近,同時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白色的紙條,遞了過來。
上面是兩個地址和一句話。
其中一個周衍很熟悉,是今天他的就醫(yī)之處,楊醫(yī)生就職的醫(yī)院。
另外一個只大概知道在城北,那是一個繁華的地方,燈紅酒綠,就是太過正經(jīng),他沒到過。
那句話是:尊敬的周先生,十四年彈指一揮間,真想不到竟能在黔中相遇。此次來此是使命在身,不能第一時間前來拜見,希望您諒解,事后必親自上門請罪。若能相助,太平術(shù)士上下必定謹記恩德。署名:龍湫道人。
處處尊敬,處處拒絕,處處強硬,這是周衍從字里行間看出的潛臺詞。
“本不該發(fā)生這么多事情的?!薄瘛行┻駠u。
“是啊是啊?!敝苎芤埠苁歉锌?,嘲諷道,“傳個信而已,竟然引發(fā)這么多誤會?!?p> 沒想到龍湫真沒吹牛,命這么大,頭蓋骨沒了還能活下來……周衍心中復雜至極。
江竹仿佛聽懂了他的心聲,道:“這世界,已經(jīng)不缺奇跡了,每一個非正常人都是正常的事實?!?p> 周衍不置可否,問道:“算了算了,還專門來打個招呼,他做他的事,來打擾我做什么?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獵人,沒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恐怕幫不上你們什么?!?p> “您多心了,我們怎會這樣與朋友相處呢?龍湫師兄只是想與您見一面,略敘昔日之誼,大概……”說到這里,江竹也不是那么確定,“他的脾氣是有些與眾不同?!?p> 不,你們都是如出一轍的怪人……周衍腹誹之后笑道:“我們也大概沒什么友誼在。走了?!?p> 說完他將紙條還給了江竹,走到沙發(fā)邊給江竹父親放了一顆奶糖,說了一聲:“早日康復,瀟灑一點?!?p> 江竹父親轉(zhuǎn)動眼珠,見周衍轉(zhuǎn)身要離開了,他囁嚅道:
“對不起,她是那樣好勝,不服氣任何人,脾氣也怪……”他語塞了。
“她很溫柔。”周衍輕聲回道。
待周衍下樓,江竹倚著陽臺口的框呼出一口氣,她先是對著邊上的一盆吊蘭怔怔出神,然后展顏一笑:
“早該知道的,龍湫師兄的‘朋友’怎么能試探呢?即使隔了十四年,足以讓一個普通人衰老的十四年,現(xiàn)在讓人看笑話了……您說是吧,叔叔……”
江竹父親眼角再次流下淚來。
八層高的露天樓梯在白天陽光下潔白一色,到了晚上,雖然沒有照明燈,周圍樓房上各種裝飾燈管和廣告牌依然給周衍提供了充足的亮度。
來到了樓下,周衍遺憾的嘆了口氣。
又是一個無趣的夜晚……今天一整天發(fā)生的,尤其是下午的這段經(jīng)歷是那么乏善可陳,完全滿足足不了他內(nèi)心種某種難以具體說出的期待。
枯燥,無趣,沒有新鮮感,周衍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心中空虛難填。
于是他站在樓下發(fā)了一會兒呆,直到回過神來依然沒想到有什么去處可以落腳。
他呼了一口氣,拎著金屬匣子漫無目的向前走,很快,地鐵站入口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楊醫(yī)生今晚真的有難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一起喝茶……周衍想起龍湫道人紙條上的兩個地址,他搖了搖頭走進了地鐵站。
他決定回到市中心去,挑個地方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