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記憶回響
陳老冷哼一聲,閉目感應(yīng)一番,隨即向著遠方飛去,消失在湖畔。
老猴從空中落下,墜入湖中,在水面載浮載沉。
周衍等人將他打撈上岸,見他氣息微弱,身上滿是創(chuàng)口,血流不止。
陳思一邊驚嘆這老猴的血怎么這么多,流了這么久還不死,一邊看著周衍等人為他縫合包扎。
周衍取出專用的針線在老猴身上忙活,他動作麻利嫻熟,就是手藝有些差,將傷口縫的極為難看。
當(dāng)完成之后,老猴金黃毛發(fā)間就像是爬上了一條條黑色的蜈蚣,看的木琪渾身不自在,陳思搖頭不已。
“周大哥,你有沒想過,老猴子猴到老年,其實也會愛美呢?”
“什么意思,你在質(zhì)疑我的急救水平?”周衍斜眼看向陳思,很是不滿。
“要不你把線拆了,我縫衣服有一手,針腳整齊,好看一點。”
木琪捏著一把小剪子看著周衍,眼中滿是躍躍欲試,只要他放話,就把老猴身上的線全給拆了。
周衍氣呼呼地起身走遠,被嫌棄縫線手藝,這讓他略有不開心。
他在湖邊漫步,眼不見心不煩。他忽然想起了楊醫(yī)生,當(dāng)初自己辛辛苦苦為他焊接胸腔內(nèi)的管線,不是花了多少腦細胞,運用了多少電路知識,結(jié)果楊醫(yī)生并不領(lǐng)情。
也不知道老楊跑遠了沒有,會不會再次被太平術(shù)士抓到……周衍百無聊賴,轉(zhuǎn)而又想起了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復(fù)蘇靈光,進山,陳老,楊蘇,老猴,韓非的信件,一切都讓他感到錯綜復(fù)雜,難以理清。
尤其是楊蘇、陳老、老猴展示出的力量,大大超出了他慣有的認知。
在他原本的眼中,根本不存在什么復(fù)蘇者,最強、最讓人敬畏的個體力量便是如同仰阿莎這類受到大山圣物賜福存在,改造過的廢血者力量已經(jīng)夠強了。
在復(fù)蘇靈光之后,他獲得的力量強大無匹,掌握法器的龍湫、妙陵都敗在他手中,這本讓他沾沾自喜,感覺良好。
但楊蘇、陳老一個個如仙似神,又讓他感到無力。
這世界變味了,科技打不過傳說,這樣還有廢血改造人什么活頭,他們本就短命,活的又那么難……周衍不由得為活躍在大山和城市中的廢血者們感到悲哀。
他懷揣心事,在湖邊越走越遠,大雨磅礴,恢復(fù)平靜的湖面上煙雨蒙蒙,而岸邊依舊是一片狼藉。
之前楊蘇老猴之間的戰(zhàn)斗余波蕩平了岸邊的一切。
于是當(dāng)周衍走到一處山谷入口前的時候,便見到這里的土層被掀開,埋藏地下的人骨撒的到處都是,略微預(yù)算了一番,至少有十多個人被埋葬在了這里。
他走進這片破爛的葬場,只見這些骨殖朽爛的不成樣子,當(dāng)他靠近一塊枯骨的時候,異變突生!
他的‘心弦’突然震動,并迅速彌漫全身,讓他渾身滾燙,勁氣熱流在體內(nèi)快速運轉(zhuǎn),緩緩增多變強,
很快,過了不到一分鐘,他面前的一塊枯骨便忽然一震,悄無聲息的碎了一地,心弦也平靜下來,不再顫動。
這一切過程并不長,但他已分明的感受到了體魄的增強。
周衍驚疑不定,再次靠近一塊枯骨一米之內(nèi),心弦再次被引動,熟悉的震動彌漫全身,勁氣流轉(zhuǎn)不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規(guī)模。
周衍嘗到了甜頭,看著滿地散落的枯骨,眼中亮晶晶的,開始邁步深入葬場,在每一塊枯骨前停留,之后再將其重新掩埋。
這些枯骨引動他心弦的時間有長有短,有些不過短短幾秒,有些能夠持續(xù)將近,繞是如此,他此時體魄之強,已大大超過了之前的水準(zhǔn)。
而勁氣變化更大,變得如有實質(zhì),略一引動,便從骨骼臟器間汨汨涌出,仿佛體內(nèi)藏了一口溫泉泉眼,‘泉水’沉重如水銀、滾燙無比,規(guī)模上也是遠遠超出之前。
沒一會兒,他就來到了這山谷的入口處,轉(zhuǎn)過一個拐角,進入了其中。
只見山谷里并未收到戰(zhàn)斗波及,兩側(cè)的山坡上樹木蔥蘢,在雨中青翠欲滴。
而在谷底兩側(cè),大樹之下一個個墳堆排列向深處,這里赫然也是一處葬場。
在山谷的盡頭,蓋起了一座石屋,這石屋四壁皆無,充當(dāng)房頂?shù)木薮笃蠞M是青苔,而在石屋的中間堆起了一處石祭壇,邊上立著一塊石碑。
周衍走進石屋,先是看向石碑,上面字跡清晰,僅是聊聊數(shù)字,寫的是:
“新世界七十七年,控弦士允堅取余震者童男童女八十七人之血煉仙丹于此,得十二之?dāng)?shù)?!?p> 允堅取余震者的鮮血煉丹?……周衍心中一沉,看向山谷中的一處處墳堆。
怪不得他們的骨殖如此特殊,能夠引起我的心弦顫動,難道他們都是死難在此的余震者?
周衍轉(zhuǎn)眼看向石屋中的祭壇,只見這祭壇中間是一個挖出的孔洞,好使一個深底的大鍋,內(nèi)部是干裂的暗沉未知碎塊。
血殼……周衍撫摸著這石祭壇,眼前忽然浮起一副畫面:
一個個年輕的少年少女被押解到此處,他們被綁縛住了手腳,絕望的被送上祭壇,脖頸就架在這孔洞之上被隔開動脈,在絕望哭喊中,淌干最后一滴血!
沉重的哀傷瞬間占據(jù)了周衍的心頭,他閉上的雙眼中滾落淚水,難以自拔。
一個個童男童女的聲音在他邊上回蕩,帶著哭腔,催促著他:
快逃!
救救我!
跑??!
活下來!
不知不覺間,周衍心弦被引動,他的手撫過了祭壇,探入了孔洞之中。
“小洲,小洲,你怎么了?”
周衍耳邊傳來呼喚,感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連忙睜開眼睛,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正關(guān)切的看著他。
這女孩肩膀靠著他,見他醒來,松了一口氣。
“我怎么……”周衍察覺道不對勁,剛想說些什么,卻覺記憶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來,不由得啞然。
當(dāng)他想要站起,卻絕一陣暈眩,連忙靠在女孩身上,這才穩(wěn)住身形。
周衍往四周看去,只見這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洞頂?shù)踔S多明亮的大燈,洞壁上以玻璃和金屬修建了一層層棧橋,許許多多身穿白大褂的少年少女在棧橋上走來走去。
他們神色不安,臉色蒼白,時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wù)撝裁?,然后又失望散開。
下方的洞底空間廣闊而平整,一個巨大的計算陣列坐落在底部,各種顏色的指示燈閃爍,騰起陣陣熱浪,在溶洞中形成回流。
一個個透明管道從洞壁伸出,傳輸著紅色的液體,與計算陣列相連。
在計算陣列的周圍,散發(fā)著寒氣的河流繞過它,從洞底的另一邊流出。
周衍看的入神,有些渾渾噩噩,女孩擔(dān)憂地拭去他額頭的汗珠,嘆了一口氣,道:
“每天抽一管血,這樣怎么受得了?你身體越來越差了……都怪姐姐,不該圖允堅的報酬,帶著你一塊來給他打工……”
“什么允堅?”周衍回過頭來,只覺得允堅這個名字格外熟悉,茫然問道。
女孩扶著他道邊上的長椅上坐下,對他道:
“小洲,我看明白了,允堅不是好人,他說只是來黔中打工,誰知道打工竟然是放我們放血,這下過不了多久,我們都會死的!妹妹還在家里呢,我們姐弟要是死了……我們得逃出去!”
“妹妹?”
“是小蘇啊。小蘇還那么小,奶奶又那么老,這下我們老楊家無后了……都怪姐姐,就想著賺錢,帶著你一起出遠門……”
說到這里,女孩想到了年幼的妹妹跟隨奶奶艱難生活的畫面,不由得垂下淚來。
“楊……蘇?”
周衍卻仿佛腦子里劃過一道閃電,一些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不對,我們還沒有逃出來!”
“我們該怎么對他們的家人交代???”
一句句話在他耳邊回蕩,全都來自于一個年輕的姑娘。
她時而哀愁,時而憂懼,最后的畫面出現(xiàn),這個姑娘仿佛飛天神女,向他劈出宛若素霓長虹的一劍,差點置他于死地!
周衍臉上的迷茫徹底消失,混沌的記憶重回有序,她看著自己這稚嫩的身體,感受著體內(nèi)震蕩不休的心弦、磅礴的灼熱勁氣,瞬間明白了現(xiàn)在自己的處境。
他接觸石祭壇和死難余震者,觸發(fā)了此地的特殊記憶,而今,他正處于這記憶中!
“姐姐,你還記得我們的名字和住所嗎?”
“姐姐叫楊馥啊,小洲,我們家在洛城銅駝街烏衣巷口……允堅來了,他又來抽血了!”
周衍順著楊馥的目光看向棧橋另一邊,只見一個面容清瘦的三十余歲青年走了順著棧橋過來,他穿著白襯衫、黑褲子和一雙皮鞋,總是皺著眉頭,手上拎著一個提籃,里面是一支支裝滿血液的玻璃管。
他一邊走來,一邊為一個個少年少女抽取血液。每當(dāng)有年幼的孩童掙扎,他便將其按在地上,一巴掌打暈,然后從容抽血。
一路上,少年少女的哭泣聲此起彼伏。
周衍想起了石碑上的刻字,眼睛一瞇,殺機四溢。
允堅來到二人身邊,察覺到周衍的敵視,他不以為意地蹲在地上,自顧自取出一套取血的工具,笑道:
“楊家姐弟,該抽今天的份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