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走上臺階,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艱難,眼睛直愣愣望著那道大門,這熟悉的聲音她真的太久沒有聽到了。
大門上雕刻著奔跑的獵豹,黑巖城的人崇拜速度迅猛的獵豹,他們認為最勇猛的戰(zhàn)士就應(yīng)該以獵豹的速度沖向敵營,然后毫不留情地斬下敵人的頭顱。
黑巖城的士兵左臂上都紋著獵豹,這是他們的信仰,歷經(jīng)千年從未改變。
愛麗絲指尖觸到大門,輕輕用力便將大門推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斗獸場里,她的出現(xiàn)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她是空氣一般。
貴族把奴隸們當做野獸,需要的時候,便會挑選兩名最強壯的奴隸扔進斗獸場里,邀請其他貴族前來觀看,這不僅能給斗獸場帶來豐厚的利潤,也能把不相干的貴族們聚集起來,讓他們彼此認識。
通過這種場合認識的朋友,往往可以給彼此的生活增添不少樂趣,私下交往時不必刻意端著,畢竟彼此是什么貨色,大家都心知肚明。
斗獸場的規(guī)矩是兩個奴隸不帶任何武器進入斗獸場決斗,直到其中一個死去,決斗才算結(jié)束,所以參加決斗的奴隸必須足夠強悍,為了活下去,必須比對方更加兇猛,如同真正的野獸一般。
人們穿著華麗的衣服,戴著昂貴的首飾,噴著好聞的香水,扮著紳士和淑女,站在觀眾臺上揮舞著拳頭,大聲叫嚷著,傲慢地指揮著場中戰(zhàn)斗的兩個奴隸,奴隸脖子上套著黑色的金屬項圈,像一條家養(yǎng)的狗,兩人身上已經(jīng)布滿了傷痕。
愛麗絲穿過人群,徑直走向人群中最美艷奪目的女人,女人一手拎著長裙,一手端著紅酒杯,身體有節(jié)奏地旋轉(zhuǎn),一頭金色長發(fā)隨意盤起,幾縷發(fā)絲垂落肩頭,為她添了幾分慵懶。
圍觀的幾個男子眾星捧月般圍著女人拍手,身體不由自主舞動著,女人有意無意把杯中紅酒灑出去,紅酒飛濺到一個瘦高男人的臉上,男人們頓時激動地吼起來,像一頭頭發(fā)春的野獸。
女人貼身上前,伸出舌頭舔了舔男人臉上的紅酒,男人立即一把攬住女人的小蠻腰,低頭就要吻上去,女人偏了個頭,靈巧地就像個猴子,不知怎的就從男人懷里掙脫出來。
其他男人看了直咽口水,伸長了脖子想把自己的臉遞到女人面前,女人一面頑皮朝男人們吐舌頭,一面躲閃著灑出紅酒,有兩個男人像哈巴狗似的追逐著那些紅酒,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杯子里還有半杯紅酒,女人把酒順著自己白嫩的脖頸倒下去。
人群中有人接住酒杯,朝著女人吹了吹口哨,但女人并未理睬。
與此同時,看臺上的人們一同發(fā)出勝利的歡呼,一個奴隸倒在血泊里,另一個奴隸雙手握拳高舉,兇狠地咬著后槽牙,眼神如豺狼般陰狠。
愛麗絲站在離那個女人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女人和男人們嬉鬧,當看到一只不安分的手扒拉女人的衣服時,黑色蝴蝶落在那只手上,那只手連忙縮了回去。
“咚咚咚”
斗獸場的看臺上有一個巨大的銅鑼,赤著上半身的奴隸用力擊打銅鑼,直到奴隸的拳頭變得血淋淋為止。
銅鑼聲起,人們整理衣冠,陸續(xù)離開,就好像剛才面目猙獰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他們矜持地和其他人道別,說話輕聲細語。
那幾個男人用白色手絹擦干凈臉上不慎沾染的紅酒,嫌棄地扔下幾個金幣,大步流星地走開。
女人蹲下身子去撿男人們丟下的金幣,有幾個金幣被男人踩過,金幣上留下清晰的腳印,女人把金幣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收好,待她抬頭時,忽然看到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女人的臉羞得通紅,尷尬地站起來,“小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你叫什么?”愛麗絲問她,語氣像是長輩在訓斥晚歸的小孩子,“為什么在這里工作?你很需要這些金幣嗎?”
“凱瑟琳,”女人怯懦地回答,完全沒有了剛剛逗弄男人的風情和豪爽,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在這里工作很輕松,一天可以賺幾十個金幣?!?p> 看著這張酷似母親的臉,還有與母親同樣溫柔的聲音,愛麗絲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她的母親是十二女巫之首,是所有人敬仰的女巫,誰也不敢褻瀆。
再看看眼前的女人,同樣的容貌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同樣的容貌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女巫,一個是卑賤的舞女,這個女人的存在就像在告誡愛麗絲,她的母親被人推下了神壇,女巫曾經(jīng)的輝煌早已不復存在。
愛麗絲一秒也待不下去,只想趕緊找個地方透透氣,她是回來復仇的,不是回來受氣的。
她不是活在過去的人,更不會陷在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凱瑟琳抬起眼皮想看看小女孩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對方竟早已離開,她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真是個特別的孩子?!?p> 雷特公爵府坐落在坎布爾街,街上行人寥寥,一輛馬車駛過,朝著雷特公爵府疾馳而去,車上之人是個男子,年紀三十出頭,一身戎裝,戴著副金框眼鏡,面容清秀,眉宇間卻透著濃濃的焦慮。
“父親,父親?!?p> 馬車剛停穩(wěn),男子就迫不及待從馬車里跳下來,邊走邊喊,“父親,我的父親在哪里?快帶我去見他?!?p> “溫德爾先生,公爵大人休息了,您明日再見也是一樣的?!惫芗屹惏退孤牭今R車的轱轆聲便急急忙忙跑出來,氣還沒喘勻就說:“現(xiàn)在實在太晚了,您知道公爵大人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
賽巴斯的話沒說完,溫德爾就撂下他上了二樓,“溫德爾先生,溫德爾先生。”賽巴斯在身后追趕,驚恐地想攔下溫德爾,然而溫德爾年輕力壯,步子矯健迅馳,怎是他這個老頭追得上的。
“砰”
溫德爾一腳踹開公爵的房門,一股血腥味迎面撲來,溫德爾愣了愣,摸索著打開房間的燈。
“啊,大人……”
賽巴斯小跑著進來,看到白色床單上的血跡,以及雷特公爵缺失了頭顱的身體,心臟險些停跳,只是眼前突然一黑,身體朝后倒去。
溫德爾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床邊,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嘴唇緊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左手握著腰間的佩劍,不住地顫抖。
雷特公爵脖子上的傷口非常不齊整,顯然,他的腦袋是被人生生扯下來的。
愛麗絲坐在一棵大樹上,左手上虛浮著一個頭顱,面容枯槁,皺紋橫生,眼睛圓瞪,嘴巴大張,露出滿口金牙。
右手上虛浮著一枚銀白色的扳指,扳指通體透亮,借著月光,仿佛能看到一縷殘魂游蕩其中,若不是扳指中隱隱透著母親的氣息,愛麗絲根本不相信,母親的頭顱竟真的變成了一枚小小的扳指。
樹下,跪著一人,以一種極謙卑的語氣說:“愛麗絲大人,月狼人愿為您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