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楊意的暑假（二）

　　即將坐上回英國飛機的前兩天，泰勒給報社寄送了一篇名為“我用我的稿費在中國買了5萬英鎊的假古董”的文章。

　　在這篇文章里，他表示自己在中國的各個城市游歷之后，感慨于歷史氣息濃厚的旅游景點以及人聲鼎沸的集市，購買了許多的古董，結果這些古董全都是假的，沒想到那些看上去忠厚老實可靠的中國人全都是騙子，快要離開中國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就像吃一串鮮甜可口的葡萄，最后一個是酸的一樣，文章的結尾，他自我調侃是交了學費，并表示自己體驗到了真正的地區(qū)文化，被飛速發(fā)展掩蓋的陰暗面，不能說中國不好，只能說比較復雜。

　　這篇文章剛送到報社，就被報社的編輯反手發(fā)給了當局，覺得這篇文章不太適合發(fā)表。

　　很快，幾輛沒有預先安排的飛機緊急起飛前往上海。

　　當天晚上的凌晨，在泰勒隔壁房間睡覺的楊意被敲門聲叫醒，她迷迷糊糊地打開了門，門外站著幾個愁眉苦臉的對外交流部的官員，他們和楊意打了個招呼，在楊意換好衣服之后，魚貫而入，各自找位置之后摸出了香煙，很快，屋子里就煙霧繚繞了起來。

　　“能不能把那幾個賣假貨的抓起來嘛？”一個大漢率先打破了沉默。

　　“人家后天早上就走了，抓幾個毛賊有個屁用。”一個濃妝艷抹港式打扮的中年女人尖聲否定。

　　“錢呢？給點錢……”一個地中海抹著頭頂?shù)暮顾?p>　　“錢人家外國佬也不要?！币粋€老頭衫沉悶地說。

　　幾個人又沉默地抽了幾支煙。

　　“小楊……小楊這幾天一直陪著，提點建議?！币粋€和藹的小老頭向楊意提問。

　　“她都還在上學，能有什么想法？”楊意剛剛抬起頭，濃妝艷抹就輕蔑地說到，“別給小姑娘加壓力，人家是來幫忙的，不是來給你們背鍋的?！?p>　　“唉。”

　　大家又低下了頭，楊意也低下了頭，又是打斷她睡覺，又是在她屋子里抽煙，又是輕視她的，又想到泰勒這幾天屬實是待他不薄，她決定在這個晚上不提出任何有效的建議。

　　“要不……”老頭衫吞吞吐吐地說，其他人抬起頭來，交換了一下眼神，什么話都沒有說，但是大家已經(jīng)得到了一個共識。

　　大漢從腰包里拿出了一些剪報，楊意看出來這上面是泰勒這幾天寫的日記。

　　“小楊這里有外國佬這幾天日記的手稿嘛？”小老頭問。

　　“有的?！睏钜鈴碾p肩包里翻找出自己整理好的泰勒手稿，她仔細檢查自己給出的不是《輪回樂園》，而是《泰勒日記》。

　　小老頭拿出了幾幅報紙包裹的眼鏡，把它分發(fā)給了眾人：“我們那邊的研究成果，看外國語可以在腦子里理解意思，小楊也拿一副，看看好不好用?！?p>　　楊意帶上眼鏡，感覺著眼睛傳來的信息，以及自己看英文的理解，感覺意思差不多該說的都說到了，反饋了自己的感受。

　　大家架上眼鏡，輪流傳看著手上的報紙，還有泰勒的手稿。

　　“感覺外國佬還挺喜歡這根繩子的?！钡刂泻Ｖ噶酥甘稚系膱蠹?，“這個東西能不能送嘛？你們懂魔法的給個準信。”

　　大漢看向了小老頭，小老頭使勁吸了一口煙。

　　“這根繩子的價值肯定是不止五萬英鎊的?！彼斐霰粺煹傺S的手指敲了敲茶幾，“但是……我們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它有什么用?！?p>　　所有人又看向了地中海，地中海又沉默地吸了一根煙，似乎在為決定增加砝碼。

　　“你聯(lián)系一下故宮吧。”他緩緩地對濃妝艷抹說，接著使勁地揮動了一下拳頭，“媽的，等以后中國強大了，才不用管什么被騙的外國佬……”

　　幾個人緊張地盯著濃妝艷抹拿出了傳呼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小楊，你覺得……”等電話的時候，大漢向楊意征詢意見。

　　“我覺得給多了?！睏钜庹\實地說。

　　電話接通，電話那頭的人嘟嘟囔囔地啰嗦了一會兒，不情愿地答應了這件事，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然后就是報社那邊了。”地中海說。

　　“能不能說外國佬今天走了，不發(fā)日記了？”老頭衫問。

　　“不行，外國佬在這里寫了自己什么時候回去，他回頭還要發(fā)表文章的。”小老頭彈了彈手中的剪報。

　　“那只能叫人模仿他的口吻寫一篇，然后再模仿他的筆跡寫一遍，明天登到報紙上?！钡刂泻Ｕf，他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么大半夜地叫人起來干活不是什么好事，“沒辦法，大家都要犧牲一下?！?p>　　“只能這樣了?！睗鈯y艷抹嘟囔到，“小楊明天嘴甜一點，多說幾句好話，跟外國佬解釋清楚，我們也是付出了大價錢的?！?p>　　楊意點點頭。

　　大家繼續(xù)在房間里抽煙，等待故宮把那根繩子運過來，大漢跑出門，回來的時候拎著一個紅色塑料袋，里面裝著一袋鹽水煮花生，一包瓜子，幾根切段的甘蔗，幾瓶白酒。

　　“還是要等我們新一代長大，等小楊這樣的年輕人坐上我們的位置，等我們的年輕人能贏過別的國家的年輕人，我們國家的人去別的國家也能受到夾道歡迎，專門找個小姑娘來翻譯?！钡刂泻Ｒе收嵴f。

　　“人家的年輕人寫小說，游歷外國，我們的年輕人三更半夜被人叫起來給外國人擦屁股?！毙±项^就著花生灌了一口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們還需努力啊?！?p>　　“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啊。”濃妝艷抹也從大漢那里要了一根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一個小時之后，一個木頭匣子裝著一根麻繩，放到了這個煙霧繚繞的房間里，負責運送物品的故宮工作人員向他們討要了一根煙，也默默地抽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疲憊的年輕人拿著幾張紙走了進來。

　　“東西就放這了，我們走吧?！钡刂泻？粗昂煹耐饷?，天色已經(jīng)漸漸泛白，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楊意也站了起來。

　　“小楊能休息一會兒就休息一會兒吧?！毙±项^隨手一揮，瓜子殼等垃圾以及煙霧繚繞的空氣仿佛被一個強力吸塵器清理了一樣，房間重新變得干凈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