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心
七大仙境合而為一，仙境與仙境之間的交流日盛，比試切磋，交易換物，女嫁男娶，數(shù)年之間時有發(fā)生，蒼梧之淵一片欣欣向榮，重復(fù)往日世間盛景。三千年來，十大仙境分居各地，門內(nèi)修者鮮有交流，更因合定的“蒼梧法令”，不敢擅自下山，前往人間，久而久之，隔絕益深，不復(fù)相見。十位神君要封印各自仙境的妖神，更是寸步不敢離開。
“在蒼梧之淵的這幾年，我仿佛回到了眾神之戰(zhàn)之前的世間，民生淳樸，繁榮鼎盛。”修煉之余，青子衿對林明和夜玄道。
“是啊，這八年多以來，蚩尤沒有再出現(xiàn)，仿若消失了一般。正因如此，我們才能有這么多年的安穩(wěn)日子?！币剐?。
林明在一旁笑道：“你們倆別在這你儂我儂了，沒事趕緊生個孩子吧，看看那一眾成親的仙侶，好些都生子了。你們倆這都成親多少年了？還不見有一兒半女?！?p> 夜玄微微一笑，青子衿雙頰微紅，道：“林明，你膽子真的肥了，敢來說我們了。你自己呢？到如今還不是形單影只，煢煢孑立？話說太真妹子這些年向你表白多次，你怎么就不答應(yīng)人家？要換了我是你，我可拒絕不了太真那么美的女子。這么些年，就是你的心是堅冰所做，也該被太真的柔情融化了。”
林明哭笑道：“算了算了，我不說了。夜玄兄，只有你能讓子衿姐服軟?！?p> 青子衿道：“我在和你說話，你扯到他作甚？你就真的不考慮太真嗎？林明，你出自凡俗，想必親友尚在人間，就沒想過帶著仙侶去見見他們嗎？”
夜玄嘆息一聲，沒有說話，如今和他熟悉的只有王云和外甥外甥女，他的父母和妹妹妹夫，早已不在世間，“我也該回去看看他們了?！?p> 見林明有傷感之色，夜玄示意青子衿不要再說。
次日一早，林明辭別了幾位神君，出了蒼梧之淵，前往越州。
回到家鄉(xiāng)余水村，林明默默找到外甥和外甥女，兩人均各自成家，但還住在村子里，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幸福美滿。林明暗中觀察，沒有現(xiàn)身。他又到了父母和林月的墓前，為他們掃墓上香，往事涌上心頭，林明不自覺流下淚來。
林明到王家打探王云的消息，管家說主人本是去兩廣平叛，如今叛亂已平，但身體欠佳，已請旨回家休養(yǎng)，陸路顛簸，身體無法承受，就走了水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算算日子，差不多到了江州境內(nèi)。
林明聽說王云身體不適，辭官回鄉(xiāng)，急忙前去尋找。他修為日進，如今已是成仙境巔峰，差神道只是半步之遙。他沿途尋找，終于在江州境內(nèi)的青龍港找到了王云回鄉(xiāng)的船。
這日清晨，太陽初升，朝霞還未完全散去，霞光照在江面上，把江水照得紅彤彤。王云坐在船頭的木椅上，靜靜看著太陽，此刻他頭發(fā)黑白相間，胡須鬢角同樣如此，面容瘦削，時不時撫胸咳嗽，旁邊隨行的弟子上前伺候，被他請退。林明隱在云端，默默觀察。
王云道：“德洪啊，為師恐怕再難支撐回到越州了?！?p> 一旁的弟子道：“先生，您會好起來的。江上清寒，我們還是回船里吧?！?p> 王云微微笑道：“德洪，為師的身子自己清楚。為師去后，你要幫助為師好好教導(dǎo)弟子們良知之學(xué)，愿他日宇內(nèi)澄清，人人都良知自明。”說著，又不住咳嗽起來。
林明見王云咳嗽不止，忙現(xiàn)身落在船上，輕輕拂了拂他的后背，傷感道：“云哥兒，你老了?！眱簳r相伴，如在昨日。
一旁的弟子看到林明突然出現(xiàn)，慌亂中跌坐在地上，但見他和先生相識，才緩緩起身。
王云咳嗽止住，用力睜開雙眼道：“是你嗎？大日~，林明？”
林明道：“是我，是我。云哥兒，你感覺怎么樣？”
王云笑道：“能見到你，我感覺好極了。我已垂垂老矣，你還是如此年輕，甚好，甚好。”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林明為王云把了把脈，他脈象極弱，肺部和臟器都虛弱之極，顯然時日不多，林明取出這些年風(fēng)姌神君為他煉制的療傷丹藥，想要給王云喂一顆，這些丹藥雖不能起死回生，但用于凡俗，也能修復(fù)部分身體機能，延緩衰老，延長壽命。
王云輕輕推開，搖了搖頭。林明道：“這丹藥或許能保你多活一年半載?！?p> 王云道：“天命有歸。你這丹藥紫光隱隱，不似凡俗之物。人各有命，我之處事，一以貫之，孩童之時的選擇，亦是我如今的選擇。我王云與修仙無緣，不能借用仙家之物，這是你的路，我們雖身不同路，但兩心永結(jié)，這就夠了。林明，我觀這天地似有大變，這些年天地之間多了一些東西，無處不在。但卻不像有壞處，反而有些益處，和你身上的氣息非常接近?！?p> 一旁的弟子見狀，道：“先生，您還是吃了這丹藥吧！”
王云嘆道：“延年不盡，壽何所止？”
林明心中本來著急，聽了他的話平靜下來，收起丹藥，道：“云哥兒，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林明知道他已經(jīng)油盡燈枯，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王云望著天邊的晨陽道：“此心光明，亦復(fù)何言？”說完微笑著閉上了眼。
林明感受不到他的心跳，知道他已經(jīng)去了。弟子上前探他鼻息，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斷氣，嚎啕大哭，大喊道：“先生！先生！先生！”
船艙里的人聽到他的聲音，全部沖了出來，一齊跪倒在王云身邊，均是大哭起來，俱是傷心欲絕，淚流不止。
“先生千古，一路走好！”船上的弟子們伴隨著哭腔齊聲道。
林明最后看了一眼王云的遺體，這個童年玩伴，就在他眼前死去了，林明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不能救他，卻也尊重他的選擇。
林明看王云眾多弟子對先生的尊重和悼念之情，真情流露，心下佩服，“云哥兒果然厲害。有這些弟子在，我就放心了。他們定會送你安然返鄉(xiāng)，葬于故土。”
等到那叫德洪的弟子從病痛中脫離，要來尋找林明時，林明已默默離開。他不能外出太久，蚩尤雖八年沒有動靜，但始終是一個威脅，現(xiàn)在只有蒼梧之淵最安全。
飛在空中，林明心里空蕩蕩，無所思慮，仙力自動控制御風(fēng)飛行，外部有靈氣補充，進入體內(nèi)，察覺到這一點，又想起之前王云的話，林明停了下來，仔細感知，果然有靈氣，心道：“凡間怎么會有靈氣？”一時沒有答案，隱隱感覺有大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