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涼,西風(fēng)敲窗。
一只不甚明亮的日光燈下,秋玥和土根蹲在地上,一手拿針,一手托著被子,針錢在被子間上下翻飛。
一旁的木板床上,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已進入甜美的夢鄉(xiāng)。
“妮兒她爸,你今天訂了幾床被子?”
“單人被和雙人被一共六床吧!”
“六床?這么多!前幾天每天都是兩床三床的,今個咋一下子訂這么多?”
土根和秋玥一邊縫被子,一邊聊了起來。
“這也許就是訂做被褥旺季的開始吧!這呼呼的西風(fēng)一刮,氣溫就會下降不少,添置被褥客戶自然也會多起來。我給你說,妮兒他媽,如果不是咱對面新來個同行,咱訂得還多呢!”
“你說啥?咱對面又來了一個賣布的?”
“妮兒他媽,這其實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沒啥好奇怪的。你想想,這么大的一塊大肥肉,誰看了不眼饞!會讓咱給獨吞了嗎?”
“那人是新手老手?”
“新手。和咱一樣,新改行的。”
“那人以前是干啥的?”
“那人以前是賣水果的吧?!?p> “你咋知道人家是賣水果的?你認識他?”
“妮兒她媽,這人估計你也認識。他以前凈在龍門路邊賣西瓜,開個紅色昌河面包車。咱有年夏天撿煤塊時,還買過他好幾個大西瓜呢!”
“妮兒她爸,經(jīng)你這一提醒我還真想起這個人來。年紀比你小,長得比你更斯文更利落。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地,從來沒有高調(diào)門。是這個人嗎?”
“對,就是他。”
“妮兒她爸,對于這人的神操作,我有些搞不懂。聽人說賣水果不是挺賺錢的嘛!那他干嘛也擠進賣布的陣營呢?”
“沒準人家和咱一樣,看準了這拆遷改造后的巨大商機,也想在賣布這個行當(dāng)里大賺一筆呢!”
“唱對臺戲的人終于出場了。我告訴你,妮兒她爸,這小子可不是個善茬,咱得加油鼓勁啦!不然的話,萬一被他搶了戲,敗下陣來,豈不讓人笑話?!?p> “妮兒她媽,你的推斷能力還真不錯。自打這小子出現(xiàn)這一陣子,咱家的賣貨量明顯減少,我也已預(yù)感到他是一個強勁對手。不過,他也只是個新手,和咱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咱只要不認慫,努力提高咱的技術(shù)水平和服務(wù)質(zhì)量,誰被誰干趴下還很難說呢!”
“我說妮兒她爸,你就別在我面前自吹自擂啦!行嗎?我讓你訂做的縫被子鐵架子都一個多星期了,怎么還沒有給咱焊好!咱這樣趴在地上縫被子,腰都要累折了,也趕不出活兒來。如果客戶在咱家訂的被子,咱不能按時給縫制完成,客戶不跑到對面那家才怪呢!”
“喲,妮兒他媽,你看只顧忙的,定做案子的事忘了給你說了。今個下午我已打電話問過,焊工師傅說他今晚上加個班給咱焊好,讓我明天一早過去拉?!?p> “那你記著明天早上趕緊去拉回來,順道去愛瑪峪建材城買兩塊加厚多層板。光焊個鐵架子,沒有木板鋪上面,可是縫不成被子的。”
“放心吧,妮兒他媽,那種板子我已經(jīng)提前去看過,叫七層板,挺厚實的。別說擱上面縫被子,就是躺上面睡覺也壓不壞的?!?p> “這個你自己把關(guān)吧,我也不十分在行。這個階段,照看兩個閨女是我的主要任務(wù),頂多也就是靠晚上加班幫你縫幾個被子而已?!?p> “咱這叫分工合作。不過,從明天起,我倆就不用這么馬趴跪地似的趴在地上縫被子了。到那時候我可以在市場開啟現(xiàn)場制作模式,讓更多的路人現(xiàn)場圍觀下單。我能在市場獨立完成的,盡量不拿到家里做。省得咱倆每天都鼓搗到深更夜晚。”
“妮兒她爸,只要你能攬來活,熬夜干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像咱這種沒啥能個兒的,不學(xué)會起早貪黑咋行呀!”
“俗話說得好,嫁個當(dāng)官的你就能做娘子,嫁給了殺豬漢你就得學(xué)會翻腸子。我呢,嫁給了你這個窮酸的京城賣布郎,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做個縫被子工了。哈哈哈……”
秋玥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聲點,別把倆閨女給吵醒啦!”
土根指了指床上熟睡的孩子,朝秋玥遞了一下眼神,示意秋玥放低調(diào)門。
“妮兒他媽,這輩子你就將就一下吧!等下輩子我托生在官宦門庭,定會娶你做我的官娘子,你看咋樣?”
“我看咋樣?我看你是想得美!只能是南柯一夢!這輩子還不知道啥龜孫樣呢!下輩子是老天爺?shù)氖?,根本不用咱這凡夫俗民操心!”
“反成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娶你為妻,心動不心動是你自己的事。”
“那你就用余生好好愛我吧!如果我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就會在來生的紅塵路口癡癡等你!等你!等你!”
此時,土根和秋玥似乎又回到月下初相逢的場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