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孤狼道(上)
老人蒼老、并不響亮、仿佛深秋干枯樹根上腐朽樹皮般的聲音飄入每個人的耳中。
江愁微微一愣,手上動作暫時停下,抬起頭,帶著幾分疑惑與不解看向田擒鶴。
君玦老道的雙眸微微瞇起。
云層上,嚴(yán)文康并不認識田擒鶴,但他離仇旭很近,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仇旭的氣息出現(xiàn)了波動,更何況一定有人會去做出頭鳥,他不必急于開口。
“你又是什么人?看著要死卻又沒那么快死所以要出來找死?”
果然,秦穆滿是嘲諷的聲音在小清觀后院里響起,清清楚楚落在場上每個人耳中。
后院里,云層上,忽然徹底安靜下來。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君玦老道面具后的雙眸忽然瞇起來,似乎看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情將要發(fā)生。
田擒鶴平淡的目光落在秦穆身上。
像是再看一個真正的死人。
秦穆臉上的笑容緩緩凝固,不知怎的,后背有些發(fā)涼。
可是在他眼里,這田擒鶴分明就是一個受了傷、看上去老得就快要死的糟老頭子啊……難不成小清觀里還能冒出一位十二樓五城的隱世大佬?
“師傅他正在閉關(guān),請教前輩名諱?!?p> 這時,仇旭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錚!”
秦穆手中的古琴緊勒的一根琴弦硬生生被他折斷,手掌被劃傷,獻血緩緩低落。
他的臉上,血色全無。
……
雖然田擒鶴的身份還沒有完全揭開,但只從仇旭的話也可以判斷,能直呼仇旭師傅名字的人,至少和邛冶子地位相當(dāng)!
而仇旭的師傅,自然是神祠里都地位顯赫的幾位長老之一。
重樓和褚瑩瑩二人對視一眼,瞳孔里是程度不一的驚訝。
師兄昨晚隨手撿回來的老頭,來頭這么大???
黃老幺一個沒抓穩(wěn),滴溜溜滾到自己挖的洞穴深處,好一會兒才又爬上來探出一雙眼睛,不停地咽著唾沫。
自己背過……十二樓五城的長老?爹啊爺啊爺?shù)臓敯?,孩兒出息了?p> 甚至就連嚴(yán)文康額頭上都滲出細細汗水,沉默地抬手擦拭。
只有不遠處的何暮雨,看向田擒鶴的目光有驚訝,有惘然,有錯愕,有放松,還有怨恨,總之非常復(fù)雜。
“您……您……您……”
場面不可能一直沉默,秦穆顫抖的雙股也不允許他繼續(xù)安靜下去。
他面如土灰地看著田擒鶴從臺階上緩緩走下,雙手輕輕背負在身后,來到自己身前。
田擒鶴平靜地伸出和尋常老人截然不同的右手,那只如處子般滑膩白皙的手掌似乎要朝秦穆的肩頭拍去。
秦穆雙目放大,臉上寫滿驚恐慌張,鼻子、雙眼、唇邊都控制不住流出透明液體。
“嘭!”
由上好青古楠木制成的古琴墜落在地,將小清觀后院的地面硬生生砸出一個坑來,秦穆也隨即跌坐在地。
一瞬息之后,他身上的衣服便碎裂成無數(shù)條細小的布帛飄散在半空中,如蟻蟲般密密麻麻的血口布滿全身,凄厲的獻血流淌而出。
而田擒鶴那只虛浮在半空中的手掌依然瑩白如玉,沒有一絲瑕疵。
甚至,壓根沒有碰到秦穆。
……
何暮雨以為秦穆必死無疑,嚴(yán)文康也這么覺得,甚至就連仇旭和江愁等人,下意識也這么認為。
秦穆自己就更不用說,甚至都想好下輩子要做個啞巴。
然而當(dāng)他震蕩后重歸平靜的視線里看到田擒鶴的嘴唇在上下開合,耳中隱約傳來蒼老話語聲的時候,才有一個荒唐的念頭浮現(xiàn)出來。
我……沒死?
是的,秦穆沒死,這真是極其荒唐的一件事。
以田擒鶴的身份地位,輕描淡寫抹去秦穆然后安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白玉京和朝廷根本不會對他怎樣。
但,秦穆確確實實還活著。
仇旭面色凝重地站了起來,即使下方褚瑩瑩還在,他也從白玉京修士的包圍中以大毅力走了出來。
仇旭緊緊看著田擒鶴,目光一絲也不移開。
秦穆該死,卻沒死。
絕對不是田擒鶴手下留情,那么只有一個原因。
田擒鶴留著秦穆的命,要換些什么。
“我是田擒鶴?!碧锴茭Q抬起頭,臉上的老年斑在朝陽照射下格外醒目。
仇旭面色微變,緊緊抿著唇。
“這個小道觀里是有些不干凈的東西,不過在老夫看來嘛,卻是無傷大雅?!?p>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后,何暮雨垂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手忽然緊握,渾身微微顫抖,看著田擒鶴的目光里滿是凄慘、失落和絕望。
田擒鶴看著仇旭微笑說道:“你們覺得小清觀是窩藏鬼物,但在老夫看來,或許只是小道長還沒來得及辦理手續(xù)?”
“如果是這樣,那這一切都是個誤會嘛?!?p> “小道長補個登記手續(xù),保證以后對鬼物嚴(yán)加管束,這事就算過去了。”
“往后中通門也好,天鶴軒也罷,大家和小清觀都是煌國宗門,某種意義上都是替朝廷辦事,還是要以和為貴啊。”
“仇師侄,你意下如何?”
日頭漸漸高升,春日清爽的風(fēng)吹過山崗,拂動眾人的衣袍,田擒鶴的笑容越發(fā)高深莫測起來。
嚴(yán)文康沉默不語,默默擦去額頭的汗珠,余光瞥向仇旭。
若田擒鶴真是十二樓五城的某位長老,那么眼下有資格和他說話的,便只有神祠大弟子仇旭。
“如果……我說不呢?”仇旭深吸一口氣,身影挺直如孤立的鷹隼。
田擒鶴向前踏了一步。
“啪”
正好踏在那張古琴上,堅硬沉重能將地面砸出一個淺坑的古琴,在田擒鶴看似隨意的一腳下跟破敗枯枝也沒什么區(qū)別,從中應(yīng)聲斷裂。
一旁全身飆血的秦穆張口“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氣息驟然萎靡。
“不愧是邛冶子的徒弟,老夫很欣賞你?!?p> 田擒鶴腳踩著古琴碎片,淡淡說道:“老夫與你師傅交情匪淺,既然你堅持,那么老夫只能給你這個面子?!?p> “嗯?”
仇旭眼里閃過一絲疑惑,田擒鶴顯然是在拿秦穆的性命威脅自己,自己雖然看不上秦穆,但這么多百姓看著,白玉京辦案又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秦穆死在田擒鶴手下?
只不過田擒鶴既然有這么大的優(yōu)勢,又為何要對自己讓步?
難道真是看在師傅邛冶子的份上?
“小清觀在沒有報備的情況下豢養(yǎng)鬼物,確實有過,但老夫聽聞白玉京內(nèi)有一針對囚徒的秘境孤狼道,內(nèi)有諸多遠古試煉,兇險異常,往往是用來打殺不服白玉京判決者的氣焰,但若能成功闖過孤狼道特定挑戰(zhàn),白玉京也會給予強者極大的尊重?”
“我想,不如讓小江道長去孤狼道里走上一遭,如何?”
井幺
這幾周周末都有事,明天要開車去外地參加同學(xué)婚禮,明天的更新不能保證。 下周末說不定又得回老家。 人生啊,永遠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