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居室里的父女
就在江愁眾人發(fā)現(xiàn)小清山內(nèi)的堅冰以及堅冰之中的神秘女子時,何暮雨已經(jīng)御空回到了天鶴軒。
從離開怡紅院到現(xiàn)在也不過兩個時辰,她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考慮到天鶴軒如今的境遇,何暮雨的歸來本應(yīng)該引起整個宗門的關(guān)注,但她卻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動用掌門權(quán)限從護派大陣入水的某個隱蔽處撕開一道口子,悄無聲息地進入同心湖深處,經(jīng)由水下的暗道,避開所有的探測裝置,進入最中心的天鶴樓之中。
楊楚升和秦穆的死并沒有對她造成多大的困擾,但如果她繼續(xù)在天鶴軒里呆下去,很快她就會面臨困擾。
就像她和江愁說的那樣,她從來不想做一個女掌門或者說女強者,她也自知自己沒有任何管理的才能,也不擅長那些陰謀詭譎,這些年她真正充當(dāng)?shù)慕巧贿^就是田擒鶴和天鶴軒之間的通氣筒。
她只是被強行放在不合適位置上的一只小白兔,過去因為幾根可憐的胡蘿卜而沒有勇氣離開。
但這次,她見到過江愁和小清觀眾人面對強權(quán)時爆發(fā)出的勇氣,見到過江愁獨自一人在孤狼道中龍閃鳳舞般的刀光,也見到過小清山上那道仿佛天河傾倒般的劍河。
當(dāng)然,也見過江愁在自己這個毫無危險的小女人面前的窘迫……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般無畏勇敢的人,原來這世上真有向命運揮刀的人,而這樣的男人,卻會因為自己而手足無措。
她覺得驚訝,她覺得震撼,她覺得可愛,她覺得……歡喜。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這種歡喜。
所以她想要把這種歡喜延續(xù)下去。
她要離開天鶴軒。
不一定要去小清觀找江愁,但她會寫一封信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自由。
想必小江道長看到信的時候也會為自己高興。
那樣的話,她就更高興。
悄無聲息地來到掌門居室門前,何暮雨再次確認(rèn)身后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輕輕推開門,準(zhǔn)備帶上必要物品后就此離開。
很快,用不了多少時間。
門在她身后輕輕關(guān)上。
卻很久沒有重新打開。
……
如果何暮雨正常從同心湖大門走的話,那么一定會被人發(fā)現(xiàn),天鶴軒里想必會燈火通明一整個晚上。
這雖然會讓何暮雨的出走打算變得艱難許多,但從另一方面講,也絕對不會發(fā)生何暮雨進入掌門居室后很久沒點燈卻無人察覺的狀況。
而現(xiàn)在看來無疑后一種情況更加危急險峻。
她從進門的第一瞬就察覺到了對方,事實上對方根本沒有隱藏行蹤的打算。
昏暗幽靜的居室內(nèi),他就這么靜靜坐在桌前,面前擺著一壺已經(jīng)涼了很久的茶。
白皙如嬰兒般的手掌輕輕托著茶杯,不見絲毫動作,茶杯中的水卻漸漸升騰起裊裊的熱氣。
老人舉起茶杯飲一口熱茶,隨著手臂放下,他的眉眼也在何暮雨眼中變得清晰起來。
何暮雨后背貼著門框,只覺全身冰涼。
她看著桌后那道看似隨時會被風(fēng)吹倒的干瘦老人,紅唇輕顫間哆哆嗦嗦掉出兩個字。
“義……義父……”
眼前這位在天鶴軒掌門居室中如入無人之境的老人,正是田擒鶴!
從白玉京離開后,沒人知道田擒鶴去了哪里,秦穆死后,何暮雨曾猜測田擒鶴會來找自己,但直到她離開清河縣也沒收到對方的訊息。
沒想到,田擒鶴竟會直接在天鶴軒等自己!
田擒鶴仿佛沒有看到何暮雨臉上驚懼的表情,緩緩將茶杯放在桌上,看著她微笑說道:“回來了?晚了些?!?p> 就像一位溺愛的父親對著頑皮玩耍晚歸家的女兒那樣,聲音是那樣得慈祥溫和。
有一瞬間,何暮雨差點以為自己曾深深敬愛的父親回來了,她的雙眸中涌出水霧,卻硬生生攥著雙拳,沒有真的像一名女兒一樣撲到對方腿上。
何暮雨深深吸一口氣,顫聲道:“義父……你來做什么?”
田擒鶴靜靜看著她,雙手十指相扣放在桌上,左右雙手黑白相交、蒼老與初生融合,和藹說道:“楊楚升死了,秦穆也死了,天鶴軒遭遇如此嚴(yán)重的損失,我擔(dān)心你受打擊,所以來看看你?!?p> 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落在桌上,反射在老人那雙滿含愛意的眼中,波光粼粼。
在老人關(guān)切的目光下,何暮雨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嘭”地一聲輕響,她用雙手死死扒住身后的門框,沒有讓自己脆弱地跌倒下去。
她任由淚水在臉上打轉(zhuǎn),說道:“義父,我很累了……”
“沒關(guān)系,有義父在,沒有任何困難可以擊敗我的小雨?!碧锴茭Q目光柔和得像是月神的輕撫,透著令人松懈的魔力。
“所以請您不要再演戲了好嗎?”
何暮雨忽然抬頭,倔強地看向田擒鶴。
田擒鶴剛準(zhǔn)備說些什么的表情瞬間停止。
居室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月光在桌面上輕輕移動的聲音。
田擒鶴靜靜看著何暮雨,并不說話,不過他眼中的和藹溫和正如同月光流轉(zhuǎn)一般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毫無感情的淡漠與冷酷。
看到這副模樣,何暮雨凄慘一笑,搖搖頭沒有再說什么。
“你確實長大了?!碧锴茭Q淡淡道,聲音疏遠淡漠地仿佛二人是第一次相見,偏偏他說的話又必然在時間上有很長的痕跡。
“也更有用了?!碧锴茭Q上下打量了一眼何暮雨,不再是父親看女兒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
何暮雨覺得非常惡心。
然而她沒有再退縮,勇敢地和田擒鶴對視,說道:“天鶴軒對小清觀的吞并一事,白玉京已經(jīng)有了定論,義父難道還不死心?”
“定論?死心?”
田擒鶴嘴角有些嘲諷地說道:“清河縣那種小地方白玉京的定論有什么用?至于死心,該死心的是你和小清觀的道士?!?p> 何暮雨皺眉,她從來沒有低估過田擒鶴手中的力量,但事已至此,清河縣白玉京都無法出手的情況下,田擒鶴還能怎么辦?
田擒鶴的目光里透著股高深莫測的笑意,以及只有對這個世界擁有某種絕對掌控力才能擁有的輕蔑之意,看著何暮雨淡淡說道:“針對小清觀,原本定在年底的宗門查核,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