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融丹,需要以至陽之物為主藥。至陽之物,雖然比修復魂魄的天材地寶好找,卻同樣難以尋覓,特別是在貧瘠的西洲,更為難得。于是明月道人折中,想出了一個邪惡的辦法。那就是找一個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男童,以他的骨血魂魄入藥。而這個童子,就是鄭離。
日近黃昏,玄月觀前,跪著一個人影。夏日的太陽毒辣,臨近傍晚,也沒有半分減弱。此人嘴唇干澀,額頭汗?jié)n干了又濡濕,不知跪了多久。
李沐翩然而至,看清來人,原來是徐家鎮(zhèn)的徐大奇。
“李仙長,您終于回來了!”徐大奇喉嚨干澀,發(fā)出的聲音也干枯嘶啞。
“你在這里跪了多久了?”李沐將徐大奇扶起,心下嘆了口氣。
徐大奇才起身,腿腳僵硬不能動,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可他尤為喜悅,連忙說:“沒多久。李仙長您一走,我就來玄月觀等著了。我心想您是明月道人的朋友,可能會回來,真讓我等著了!”
“你又何必……唉,算了,是三太爺讓你來找我的?”李沐又問,隨手打出一道靈符,扔進了玄月觀中。
徐大奇看著一道黃符輕飄飄地飛進院門,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又念著李沐發(fā)了問,忙回道:“三太爺說,徐家鎮(zhèn)對不起李仙長,愿給李仙長修廟。李仙長行俠仗義,救了我妹妹,我是特意來告謝的?!?p> 李沐失笑搖頭,“你倒是有心。你妹妹不是我救的,這件事,就算沒有我,巡游使也斬殺了鼠妖,救了你們。至于那廟宇,更是無稽之談?!?p> 徐大奇只能連連說是,不敢反駁。
恰在此時,觀門之中,一個腦袋探了出來,一臉好奇地看著兩人。李沐沒好氣道:“你還在看什么,讓你找的水呢?”
此人,自然是童子鄭離。他不過十二三歲,最是好動年紀,聞言立身一跳,跳出了門框。茶盞里的水晃晃悠悠,濺出不少,還好沒灑,看得李沐一陣好笑。他本來就是某不知名少兒節(jié)目主持人,對于保有童真、古靈精怪的孩子,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
“你就在觀里看著,門前有人跪了這么久,你怎么不給他水喝?”李沐裝作不滿,問道。
鄭離將茶盞遞出,囁嚅道:“我讓了呀,大奇哥說不用,他說喝了水,就顯得心不誠?!?p> 徐大奇喝了水,精神總算好了些,他聽聞,直撓頭傻笑,說:“仙長別怪他了,是我自作主張,沒要小道長的水?!?p> 李沐看著眼珠子亂轉(zhuǎn)的鄭離,忽然長嘆了一口氣。
兩人不懂李沐為何嘆氣,李沐卻也沒有解釋。
實則,李沐之前陷入兩難,陽融丹幾乎可以完美解決他的困境??扇缃褚姷洁嶋x,他為自己竟然陷入兩難,而感到羞恥。仇恨扭曲了他的心性,而鄭離的天真,卻讓他找回了本該屬于自己的寧靜。
“你去告訴三太爺,將巡游使的廟宇立起來,我的就算了。我不會怪罪你們,但從今日開始,玄月觀不接外客?!?p> 對于李沐的吩咐,徐大奇自然不敢反駁,歡天喜地地去了。
李沐打發(fā)了徐大奇,看向了鄭離,后者滿臉疑惑,似乎在問,為什么玄月觀的事情,要由李沐決定。但李沐自然不會解答,而徑直往里走,問道:“我的房間呢?”
鄭離一陣小跑,繞到李沐跟前,指著一間最大的房間,說:“李先生,那是師父的房間,但師父沒回來,你就先住下吧?!?p> 李沐忽然問道:“你不會是懶得另行收拾,才讓我住這一間吧?”
鄭離小臉一紅,矢口否認。李沐哈哈一笑,并未再說什么。
鄭離有千般問題,可李沐一個機會也不給他。一夜過去,徐家鎮(zhèn)里雞飛狗跳,好不安寧。遠在郊野的玄月觀,反而是個世外之地。
種種事由,讓徐三太爺一夜須發(fā)盡白。他聽完徐大奇的轉(zhuǎn)述,有喜有憂,當即吩咐族人招辦,卻引起了族長徐壽全的猜忌??蛇@一切,都與李沐無關了。
李沐就這樣在玄月觀住了下來,鄭離三天兩頭裝作打掃屋子,往李沐的房間里湊。最后李沐也忍不住,將其扔了出來,并將大門封了起來。
“小氣!和師父一樣小氣!”鄭離背地里憤憤不平,可轉(zhuǎn)眼又去敲門,想方設法都要混進去,看李沐如何修行。最后李沐不勝其煩,堵不如疏,干脆大門洞開,讓鄭離看個明明白白。然而李沐早上打坐,中午打坐,晚上還在打坐,不由得讓鄭離犯了愁,擔心起自己的前程來。
“傷勢痊愈,修為也更進一步,到達練氣四層。只是為了修行,又用去了一枚靈石?!崩钽蹇粗种惺粔K靈石,很快做出了決斷。此間事了,他必須離開,前往修行者的世界。十一枚靈石,如果全部用來修煉,最多支撐他修行到練氣八層,筑基更是遙遙無期。
“那鼠妖得知明月老道隕落,轉(zhuǎn)手就將鄭離這味藥材,賣給了其他人?!崩钽迤敢凰?,喃喃自語道,“我來徐家鎮(zhèn),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算起來,也是那買家前來收貨的時候了。”
這一個多月,徐家鎮(zhèn)的人偶有前來,都被李沐用法術(shù)制造神異之事打發(fā)了,于是眾人對玄月觀愈發(fā)敬畏。加上徐大奇和李沐的談話傳開,有膽量窺探的人就更少了。
難得清靜,這一個月間,李沐推演游龍問天,自覺有不淺的進益。只不過礙于不能切換熊身,尤如紙上談兵罷了。即便按部就班,練氣的瓶頸,對他而言應不存在。
第二日,李沐吩咐鄭離:“兩日后,我有幾個客人要來,你要好好招待?!?p> 鄭離時常出門采買,那些與李沐有關的傳說,早就在徐家鎮(zhèn)傳得沸沸揚揚。他耳渲目染,特別是眾人對他產(chǎn)生的不自覺的敬畏,更讓他對李沐崇拜得無以復加。于是拍著胸脯,嗷嗷直叫:“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客人,讓他們吃好喝好玩好!”
一說完,鄭離小臉紅彤彤,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我說的招待,不是那個招待……”李沐手扶著額頭,連忙丟出一道傳音黃符,生怕鄭離找個廚子回來。
鄭離離開玄月觀,想去徐家鎮(zhèn)買些茶葉,剛見田壟,就看到長長的隊列。
“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鄭離不解,湊上前,剛要發(fā)問,眾人見是鄭離,忙打招呼。
“鄭道長好!”
“小道長是要買什么去?。俊?p> 以前都直呼其名,如今托了李沐的福,人們開始稱呼他為道長。
“廣大叔,林嫂,你們這是在排什么隊?”鄭離奇道。
“鄭離,你可不知道,咱們紫桐府的神仙來了!云中子老爺坐下的金童玉女,正為咱們把脈治病呢!”鄭離口中的林嫂激動萬分,此話一出,四周都應聲附和。
“是啊,云中子可是大善人,傳說修道兩百多年,行善無數(shù),可是咱們紫桐府御封的仙人!他坐下金童玉女,本領通天,卻為咱們把脈治病,這才是大功德在身哩!”
“云中子?”鄭離順著隊伍向前,前面的人剛要呵斥,待看清來人是鄭離后的,卻把話生生吞了回去。
“這位小兄弟,還請好好排隊。如若家里人有急癥,可以和我說?!币幻倥S持隊列,見鄭離逆行往前,上前勸阻。她的聲音清脆,好似銀鈴。不施脂粉,相貌清麗,此時眉目含笑,看著鄭離。
恰在此時,一枚黃符從半空直追鄭離而來,李沐的聲音傳開,四周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采買即可,不要帶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