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瘋婆子

　　可能是兩河的事情寫得比較多了，感覺自己又回去了那時候一樣。熟悉的村莊外圍，兒時的場景設定，似乎少了點什么？沒錯，缺少了味道。我對此極為敏銳，看出端倪后，心想這一定是某些人物，跑來要求我給她加戲了。

　　手機響，是PC所打來的，大概意思是叫我去領個人，說那人是我熟人，這才報了我的信息，未曾多想，徑直去了，在這個玄幻的世界中我竟奇跡般的找到想要去的地方，要知道在南方呆久了的我應該是沒有這么好的方向感。

　　進門布景不算復雜，疊拼了四五張L型辦公桌，坐著三四個人，正中是個不銹鋼制門，里面是個小院，院子只一瞬又模糊了。面前辦公桌上一個女警招呼我過去，拿出了準備好的表格，示意在指定位置簽字、按手印。我如是做了，沒看紙張上的內(nèi)容，心知就算看了也記不下來。

　　她拿著表格進了院子，我只得佇立原地，暗自將右手插入褲包，輕輕捏了捏，無意間注意到辦公桌上幾株植物長勢挺好，唯獨那些葉片，我確信不是綠色，像是黑色又不是，應該是沒有顏色，這種感覺很難描述出來，還好學過一些軟件，想了許久才明白，這個世界的一切綠色已被蒙版摳除，原本的綠色已被不包含任何像素信息的東西所替代。

　　那個女人被領了出來，二十七八歲，中長黑發(fā)，空氣劉海，鼻型端正，上唇略隱，下唇微凸，兩耳稍靠后只剩輪廓，臉型橢圓，一切都近乎完美。唯獨那眉眼，左為魚眼，右為鶴目，眉形也只顧著配合了眼型，左偏直右曲下，美中不足吧！不過，補充上身材的勻稱，看起來還是很有氣質的。

　　我走過去同她寒暄著，好像認識，我還是很樂意認識美女的，生命中能被眾多美女環(huán)繞是對我個人形象的一種襯托。我不斷回憶著她的名字，怎也記不起來，直到腦仁開始疼了，記憶開始浮現(xiàn)……

　　我看見了兒時的自己正信馬由韁于懷河邊上，沒有朋友作陪也是常有。只是身旁不遠處，有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也是差不多八九歲的樣子，站在傾斜的護堤上，撈著水流沖下的花瓣。

　　果不其然，那女孩腳下一滑踩進了水里，我也注意到了她，不過并沒給出多少反應，雙手仍舊附在岸邊應該是能上去的，憑我在那里摔倒的經(jīng)歷，這一點我很自信。也就在她準備提腿的時候，身子像是被什么東西拖拽著慢慢劃向水中，我見情況不對，趕緊奔了過去，飛步于大堤邊，正靠近時，女孩幾乎完全沉沒水中，只剩下雙手，我死死拉住，一抻一松，往復幾次，終于將那女孩再次被我拉回了岸邊。

　　對于常在河邊走的人而言，這種情況我親身經(jīng)歷過，女孩踩進水中時，水里可能有樹杈之類的尖狀物，裙子掛住了，樹杈發(fā)生位移后會沿著濕滑的堤面沉入水底，就是剛才那個樣子。只是我掛住得是腳，所以掙脫時劃了個大口子，流了不少血，而她身上布滿了水藻，連衣裙也只剩半截了，正在那兒抹著眼淚，不時還嗆著水。

　　我也不知道那個自己怎會如此懂事，將女孩帶到兩河橋下的涵洞口，讓她等著自己。動身去了超市掏出十幾元錢買了一條白色連衣裙，還上身試了試，并不斷點著頭：“嗯嗯，小一點她穿就正合適了！”

　　很快我趕回涵洞，將白裙遞了過去，爾后懂事地背過身去，等她換裝成功。一陣爽朗的笑聲我大概猜到她已換好了衣服，轉身時，她果然又干凈如初。走上馬路已近黃昏，她的父母正巧找來，女孩奔了過去，走在父母中間，牽著手，背倚在夕陽中迎面走來，多美??！

　　自我身邊走過時，她扭過了頭，沖我擠了擠眼，似乎在說：“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哦，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我也笑著，當然可以。

　　記憶戛然而止時，一聲“大蓮！”脫口而出，眼前的她扭過頭盯著我一臉不解問：“干嘛？”我立時懂了，連稱沒事，她繼續(xù)挽著我的手臂，將頭再次倚靠在我胸前，心中暗喜：“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有了少年救命恩人的稱號加持，理論上也是時候以身相許了吧！”一絲邪念自我腦海一閃而過。

　　行至一處公廁時，大蓮喚我一旁等她，我應著未曾多想，大蓮進去后，我見公廁旁幾個小男孩在墻壁上畫著些什么，正湊過去時但聽得幾個小孩唱著：“掏大糞的小女孩~掏大糞的小女孩~”之類的，我只剛靠近，幾個小孩也便散去了，墻上畫的東西也有些不堪入目，也不只是誰教的。

　　正轉身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有了什么特異功能，隔著墻我竟看見了廁所里的大蓮，如一團白光，正手執(zhí)一把長柄水舀一樣的東西，一舀一舀地從糞坑里掏著，有時揚到身后，有時只揚到半空，任那污穢落滿全身。

　　我很是心疼，一個女孩子怎可做如此辛苦的工作，我想探過頭去提醒她不要揚著掏，可那隔間里不止大蓮一人，還有另外兩個男的，可惜不是同事~

　　我心一揪，身如電打，縮了回去。我快步走向街對面，一陣膈應油然而生，帶動得我頭殼都跟著顫動了兩下。

　　大壯果然應景般出現(xiàn)在我身邊，訴說著：“你走后沒兩年，她媽生完弟弟便死掉了，她爸又爛賭，沒兩年什么都賣光了，房子還是租的，后來她便幫著村口的劉老頭清理廁所給她點錢用，后來有些混混兒拿著錢糊弄著她干那些事兒，賺到錢以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他爸也不再去找什么工作了，全靠她賺來嫖資用作賭資，許指望她弟弟長大會好些，然而不大年紀竟染上了毒品……唉~她這些年可是遭了罪啊~”說完便自顧自地走開了，把我一人丟在了街上。

　　那兩個男人走了，我沒看他們，因為不想記住他們的臉，也更怕熟悉。大蓮出來了，依舊如初挽著我的手臂，只是我現(xiàn)在覺得這個動作多少有點讓我窒息，便聳了聳肩，掙脫開來。她自然是看得出我的變化，我低下頭去，不再敢于看向她：“大蓮，有時間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吧！”我感覺到她似乎在很認真的看著我，而我始終不敢抬頭，我大約是聽到了肯定的答復，可是沒有走到多遠，她便又再次走進另一處公廁里，我實在難以忍受這種煎熬了，走開了。

　　我快步走在路上，不知道去哪里，路上跟來一個人，我好像在叫她二嬸，可是她不是我家的二嬸，應該是大蓮的二嬸，一路上在給我講大蓮的好話，可這心中已有了念頭，何須她來多言。

　　下一幕記憶產(chǎn)生了錯位，我立于門前，一動不動，六樓門開著，屋里的內(nèi)容實在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毛坯墻面，靠墻放了一張八仙桌，三個杯子一個茶壺，三張椅子，右邊好像還有個桌子。一個男人胡子拉碴的，頭發(fā)也跟著凌亂不堪，黑著臉坐在桌子內(nèi)側，他旁邊坐了個十來歲的男孩。

　　只聽二嬸在不斷朝屋里的人呵斥著：“大蓮的救命恩人來了，你們也不招呼一下？”想必她也知道自己的話沒有用吧，沒好氣的下樓去了。我大概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我是來提親的，我救了她，賦予她生命不是來受苦的，如果苦難是從我手上開始的，也就應該由我來結束，可是屋里的人似乎對我的話毫不在意。

　　又不知過了多久，屋子里的男人仍舊不曾望向我，大蓮到了樓梯間，她側著身從我肩旁過去，進屋站在那個男人面前，往桌上丟了一把錢：“這次我要留二百，買件衣服！”男人只顧點著錢，不曾理會，里面的小孩總算肯挪挪身子了，走到桌邊跟著撿起錢來：“姐，買什么衣服?。⊙澴悠屏四墙袝r尚，衣服破了那叫性感，生意會更好的~”男人捏著錢：“記住，未經(jīng)父親允許你賺來的錢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大蓮兩眼無神的呆立在桌前。

　　我轉身下樓去了，后面毫無動靜，也是，撿錢還要多大動靜呢？

　　下到二樓時，那二嬸的聲音從一間屋子里傳出：“等了這么久？不等了？”我沒回答，印象中下樓走了并沒多久便上了車，車子有些顛簸，看來我是該回去了，或者是本就不該來插手此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個什么地方，車子停下了。我想通過窗外的景物確認一下自己是否回歸現(xiàn)實時，大蓮正從遠方向這邊跑著，只見她左手拿了一個塑料袋，右手叉在腰間，拇指朝內(nèi)側使勁按著，很費力那樣，只是一直垂著眼睛看向地面。

　　我下車想帶她一起走，正過道閘口時，一輛貨運火車疾馳而過，連剎車的意思都沒有，只有大蓮手里的塑料袋飛了出來，火車過處毫無痕跡，塑料袋上留下一滴血，清得都快看不出是紅色了，里面是一件白色襯衫，她想還我的。

　　后記：夢醒了，我快筆將這夢記錄了下來，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這是誰的故事，是兩河那個瘋婆子的事。而今，小可再次陷入其中，別人眼中的風塵女子，卻是我心儀之人。這兩日我便要問個清楚，如依舊是家事使然，我只能繼續(xù)做出夢中的選擇，若是生活所迫，某將不遺余力救其脫困。屆時小可將照此文風，重開一本長篇玄幻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