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繁華的商貿之城,在墨顏鉛眼前是正嬉笑打鬧的朋友們,漸漸地,腳步慢了下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jīng)退至于眾人身后。
那個陪伴著自己一起長大,那個曾經(jīng)說過要交很多很多朋友,那個發(fā)誓要一直這樣快樂地活著,那個總是默默承受著痛苦還裝作若無其事,那個自己拼盡一切一直在尋找的人,如今他的笑臉依然那般燦爛,正浮現(xiàn)在眼前——悠然鏡。
簇擁在眾人之下,悠然鏡如同烈日下的花,花香肆意,沐浴在陽光下。即使他不記得我了,即使我還依然記得他,當他再次發(fā)自內心地笑,就足夠了,因為我呀,已經(jīng)很久沒見他笑得這么開心了。
〖是呀,記得還是不記得,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這樣就挺好的,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p> 〖悠然,我們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嗎?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嗎?悠然鏡和墨顏鉛會一直這樣活下去的!〗
腦海中閃現(xiàn)著自己和悠然鏡曾經(jīng)一起歡樂、一起難過、一起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全力的各種畫面,墨顏鉛在心里默默承諾著。
〖悠然,不知道你還記得嗎?我們之前說好的,我們一定要一起快樂地活下去!我們可是說好的!〗
曾經(jīng)在夾縫里奮力掙扎的兩個少年,如今已經(jīng)不再害怕那些所謂的暴雨狂風了……
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和伙伴們落下太多了,墨顏鉛快步向前,走在眾人的身后,看到悠然鏡一直抱著手機,視線牢牢地刻印在手機,對周圍的風吹草動低頭不見,不聞不問。
在眾人的身后,墨顏鉛默默緊跟著,維護著伙伴間的歡聲笑語,慢慢地,從商業(yè)街褪去身影,來到一處十字路口。
一只手扯拽著悠然鏡的后衣領,力量不大,但也足以拎起悠然鏡這樣輕薄的紙板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拉力,讓悠然鏡瞬間停止了思考,飛快點動的指尖隨著安定,轉頭一看,不是什么壞人,映入眼簾的是墨顏鉛的臉。
“你怎么了?紅燈了也不停,你不要命了?”墨顏鉛擔憂地說道,可目光卻注視著悠然鏡還閃著光亮的手機屏幕。
“是呀是呀,悠然,走路不看路,可是很危險的!”約隱聞著氣就來了。
一旁的墨逍遙和墨笑塵也注意到悠然鏡的異樣。
“對呀對呀,悠然,你剛才怎么了?”墨逍遙問道。
不等悠然鏡解釋完便被打斷,“剛剛我在……”。
“在給陰霧發(fā)消息?”墨顏鉛搶先一步回答。
“嗯。”悠然鏡繼續(xù)說,“給他說說我們現(xiàn)在的進程和安排?!?p> 可是,這些事情墨笑塵不是早就發(fā)在寢室群了,為什么還要給那個現(xiàn)在都不知道死哪去的人機發(fā)消息?
“這些,我不是在群里發(fā)過了嗎?”墨笑塵問出了墨顏鉛心中的不解。
“陰霧又不是瞎子,他能看到的,你不用特意給他發(fā)消息。”約隱也覺得有道理。
悠然鏡也覺得很有道理,心想。
〖如果他看到的話,就會在群里回復,可是,他沒有。如果我也給他發(fā)消息,他看到概率就會更大了。但也可能像笑塵說的那樣,是多此一舉吧,不過我只是希望他能看到,能早一點看到?!?p> “說的也是,陰霧不是瞎子,只是有時腦子有些不好使?!庇迫荤R并沒有把內心想法告訴眾人,他覺得這樣就好。
墨逍遙接話茬的功夫一點都沒有減弱,“腦子有問題,確實不能說是瞎子,那豈不是傻子!”
“多嘴,我看你也是!”墨笑塵看不慣哥哥這不著調的清晰腦回路,一手劈在墨逍遙頭上。
話題從何起,從何終,墨顏鉛出來打圓場,“悠然不過是有些擔心陰霧,我們還趕緊趕路吧?!?p> 當眾人抬頭,剛好通紅的燈戛然而止,綠色的同行燈亮起,悠然鏡的手機鈴聲也不合時宜地響動一聲。
感覺到像是神靈受什么回響般,悠然鏡腦中冒出一絲期待、一絲興奮,拿起手機,欣喜的目光在注視到屏幕的瞬間驟然消失,原來只是一個新聞消息而已。
打開微信,看著自己與陰霧淡的聊天記錄,他還是沒有回信息……
中午11:41
悠然鏡【在在在……】
悠然鏡【到家靈器專賣店了,什么刀槍矛戟啊,什么機關槍炮彈居然都有,原來真的有專門賣這些東西的地方,我還以為違法呢!】
悠然鏡【不過像這樣的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就算不知道,也一定會裝著知道的】
中午12:17
悠然鏡【我們買了D級靈器,外形酷似兔子的炸彈,他留著一頭銀灰色中分,是你天天嘴上念叨的那種,確實夠潮,跟你一樣】
悠然鏡【之后就要去醫(yī)院了,A樓內臟科四樓415,千萬不要走錯了!】
悠然鏡【笑塵可能已經(jīng)在群里說了,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一定要看到消息!】
看著手機上陰霧淡黯淡的頭像,離線的狀態(tài)點滴在后,悠然鏡的閃爍眼睛此時比手機屏幕還要清晰,可是顯示并不是手機上的內容,而是無法呈現(xiàn)的失落。
或許悠然鏡不該自顧自地發(fā)著信息,就像是無聊到和自己聊天;或許悠然鏡早就應該將手機收起,不用再自我感動,不用去管,也無須在意;或許陰霧淡早就看到了,只是他不會來了……
那不是悠然鏡所希望的!他害怕陰霧淡會遲到,害怕陰霧淡不回來了,害怕再也見不到陰霧淡了,所以他會等,一直等,等到那個時候,等到永運…他相信陰霧淡,哪怕他不會來了。
中午12:17——玉鳶古街
正午的余暉灑落在這片片紅磚綠瓦間,斑駁地零落著青花瓷磚地,為連綿交織的古樓閣雕刻上金色的斑紋,貼上點點金箔。
一處傳統(tǒng)早餐店門外擺著幾張不大不小的桌椅,即便到了正午十分,店里店外依舊擠滿了人,古街的熱鬧也不知是從何而起?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空位,段云舟與君飲透相對而坐,桌椅很小,兩人剛好。
坐在店外,身在街中,形形色色的人群環(huán)繞著他們周圍,游玩在古街之中。段云舟喝著早茶,吃著灌湯包,余暉映在他的臉上,染上縷縷金燦燦的朝氣,也映入一旁君飲透的眼眸。
“不知君公子為何對我的臉如此感興趣,讓你飯不食茶不飲?!倍卧浦蹖嬐复伺e感到異常不解。
正當段云舟停下進食,抬頭看向君飲透時,發(fā)現(xiàn)君飲透的碗盤早已只剩下殘余的油滴。
“沒什么,只是你臉上有點東西。”君飲透托著半邊臉,安詳?shù)乜粗卧浦?,邪魅一笑,讓人摸不著頭腦。
拿起紙巾擦著嘴,段云舟并沒有著急對臉龐加以修飾,而是問道:“有什么?”
“有點小帥?!本嬐刚Z音一轉,“可惜現(xiàn)在沒了?!?p> 隨著太陽的奔跑,余暉也悄悄從段云舟的臉上溜走。
本以為君飲透要說些什么特別的話語,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的精華,段云舟無奈地笑笑,真是不知道這些東西他是哪學來的。
雖然君飲透對世界的很多認知還停留在殘廢階段,但早晨吃早飯,中午吃午飯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為什么我們要中午來吃早飯?”君飲透問出心中疑問。
“本來是想早上帶你來的,可是某人剛開完會,到頭就睡,沒辦法就現(xiàn)在來了?!?p> “可為什么非得來這吃?”
“某人說過不想再吃人肉了,換換口味,非得吃什么當?shù)靥厣朗??!?p> “那個可惡的某人是誰呀?”
字里行間中透露著某人的姓名,就差直接當著你面念出來了。段云舟實在搞不懂君飲透腦子里到底裝著什么,看著跟有病一樣,隨口一說。
“不重要了,反正某人已經(jīng)乖乖地來了?!倍卧浦壅f著便起身離開早餐店。
眼看段云舟起身要走,君飲透立馬跟了上去,“要我說,那某人就是個傻逼!”
此話一出,段云舟不由一笑,不覺感到君飲透這人是如此有趣,發(fā)明君飲透的也必定是個人才。
“你當真這么覺得?”段云舟越來越看不透此人。
從商多年,君飲透什么樣的人都見過。那種陰險狡詐的老骨頭見過,嘩眾取寵的小丑見過,真的腦癱也見過,不過像君飲透這般模樣的,屬實罕見。
君飲透依舊笑臉迎人,接著便一臉認真說道,“當然,你心里肯定也是這樣想的,不好意思說是吧?”
“你們靈魔還真是有趣,大腦都和你長得一樣幽默嗎?”
段云舟說著便不自覺地笑道,可話一開口,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像是一位配合演出的觀眾,將笑聲藏在喧囂的人群中。
不知何時何處,君飲透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一口咬下最后牽連在此之上的美味,竹簽刺破空氣,劃過吐息的間隙,徑直指向段云舟的脖頸,“你剛才罵我了吧?”
“怎么會?君公子,這些可是我費盡心思,為了取悅你而想出的詞藻?!倍卧浦叟e起雙手,表示投降,求饒命。
收起竹簽,君飲透吧唧嘴,說道:“也不是,我就認識一位靈魔,好賞風景,喜琴棋,閱書千萬,甚是聰慧,關于世界的知識和常識,都是他告訴我的。”
“此人當真如君公子說的這么非凡卓越,若是有幸能讓在下得知姓名,豈不榮幸?”段云舟賠笑般地說道,眼神望向君飲透,想要探尋答案。
嘴中含著食物,咀嚼著口中翻江倒海的美味,君飲透的話語含糊不清,段云舟一直貼近在他身后,跨越這咫尺之遙,盡力來分辨著眼前身間君公子的吐息。
“想知道?。俊?p> “自然。”
“很榮幸?。俊?p> “自然榮幸?!?p> 將竹簽扔向垃圾桶,擺了擺手,君飲透空閑的嘴開口道:“可惜你沒這榮幸,我答應過他,關于他的事一分一毫,我都不能說?!?p> 話語中透露著一番戲耍之舉,段云舟的腦海猶如泰坦尼克號的沉沒,驚惶萬狀,無語至極,只好仍由其下墜,“君公子說的是,是我段某不才,沒這福氣?!?p> “自然自然?!本嬐改弥种械拇?,胡亂在空中畫圈,一不小心,其中一根便落了地,正可謂好巧不巧。
各種小吃鋪散發(fā)著濃郁的香味,奔走向每一位到來的游人,熏染著整條玉鳶古街,引誘著人們的腸胃欲似犯罪,停停進進,徘徊于人群中,尋著戛然而止的思緒,聞著人聲鼎沸的氣息,二人穿梭于此。
君飲透溜到哪,隨手一伸,一抓便是一大把香噴噴的美食,大口大口,瘋狂地吞咽,緊接著響起的是老板著急的吶喊,隨之便是段云舟肆意為某人買單付錢的身影。
流逝在古街與人流,漫步于消逝的時間,不久便走到盡頭,慢慢驅散去密集的人群,遠離喧囂的古街老道,這處十字路口的紅燈分外妖嬈,兩人止不住地停留。
眼前的君飲透正閑暇地靠在護欄上,不遠,但段云舟還是這樣望著他,一口叫住,“君公子,你可知你的行動舉止早已讓某些人關注許久?!?p> “怎么?誘惑到你了?喜歡我,直說嘛?!本嬐父杏X段云舟的眼神總帶著特異的神情。
“鶴淵政府對你可格外關注,雖然追捕任務沒有大肆公開,但麻煩事可不會少。”
“你的意思還是讓我低調行事,我懂!”
段云舟身穿精致的大衣,輕車熟路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包隨身攜帶的煙,這已是他生活的必須品。
“頂真瑞克五代?”君飲透見到煙包外殼,不自覺地念起來,“什么東西?”
“這是我們公司自主研發(fā)的煙草產品,這一包要250?!倍卧浦壅f著,從中拿出一根,纖細的雙指夾著煙尾,香煙在指尖躍躍欲試,遞向君飲透,“君公子,何不嘗嘗這頂真的美味?”
君飲透很識趣地接過香煙,隨后段云舟也掏出一根,艷紅的唇色深深嵌入蒼白的肌膚,輕咬著香煙不放。
正當段云舟手中緊握的打火機,燃起的火苗不斷侵蝕著氧氣,猖狂地向君飲透襲來,猶如一位焚燒自我的靈能者,欲要之進行抗衡,卻不見敵人的蹤跡,實在難尋。
“你煙呢?”段云舟看著君飲透清澈無知的眼神,問道。
“這里。”君飲透指了指圓鼓鼓的肚子,一副吃飽的樣,“你不都給我了,還問我要???”
“你吃了?”
“嗯,不過你這煙也不頂真啊,一點味都沒!”
段云舟一時不知該笑還是哭,原以為君飲透除了人,啥都不吃,可到好,現(xiàn)在不讓他吃人了,他除了人啥都吃。
“煙呢,是用來吸的,君公子的那位朋友沒告訴你嗎?”段云舟又拿出一根煙,恨不得立馬塞進君飲透嘴里。
學著段云舟的樣,君飲透雙指夾煙放在嘴中,尖牙白齒輕咬著,“沒有,他只告訴我能吃什么,沒告訴我不能吃什么。”
輕吸一口,煙氣便緩緩往身體深處鉆,段云舟呼吸聲比平時更平緩,煙霧迷蒙,有些蓋過聲音,“鶴淵的特別執(zhí)行官都來了,你和‘遲零’的合作過度了多久就該被政府察覺。”
“那怎么了,我看應闕宮也不打算向四方政府透露太多?!本嬐笣M臉寫著無所謂。
“君公子,那你可知這將對誰影響最大?”
“誰?”
段云舟相信這點簡單的道理君飲透不會不懂,君飲透才加入遲零,孔溯又是想找也難如登天,唯一能調查的那個人便就在眼前。
“當然是從和接觸時間最長的段某了?!倍卧浦鄄唤袊@,這孔溯和自己也從未相熟,為何把這么一個水靈靈的單子扔在自己肩上。
“看來你的榮幸跑到別處了?!本嬐敢琅f雙眼笑瞇瞇,一副恭喜的神情,“別傷心,好歹你天天給我投喂,實在不行,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一下下。”
“那到不必,段氏集團與許多名門世家都有經(jīng)濟利益和貿易往來,政府還敢輕舉妄動,君公子若是能管好你自己便安好。”段云舟說完,情不自禁地吸了口煙。
“知道知道!”君飲透有些不耐煩,把最后一口煙連頭帶尾一吞,真香!
看到這一幕,段云舟本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這樣的君飲透才是最好的。
察覺時,人群已熙熙攘攘地從二人見簇擁過去,慵懶的日光下澈著這道狹窄的十字路口,綠色的通行燈推著人們不斷向前。
剛邁出幾步的君飲透回頭看向君飲透,“你不走嗎?綠燈不是讓通行的嗎?我記錯了嗎?”
“就到這里吧,前面的路還很長,總得君公子親自領略,這終末的自由才算天官賜福?!?p> 剛說完君飲透便像啟動發(fā)條,一蹦一噠地便踏上這余暉渲染的班馬路,渾身的血液沸騰,大腦充血,走路像個智障。
“買東西別忘了給錢,少動用靈氣?!边@是段云舟最后一句忠告。
看著君飲透頭也不回,橫七豎八地走著,段云舟也不知他是聽見還是耳聾,可能說了也是白說。
恍惚迷離的行人中,君飲透與之擦肩而過,奮力地穿梭于此,閃閃而動的畫面應入段云舟的眼中,隱約看到君飲透舉起的一只手,搖搖晃晃地躲藏在隨波逐流的人群,鏡頭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段云舟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個“YES”的手勢。
〖這孩子真是個獵奇!〗段云舟吸完最后一口頂真好煙后,暫時與這個二百五告別,消失在人海茫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