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我還要復(fù)讀!”
聲音不大,但被說得有點悲憤:“早知道繼續(xù)再復(fù)讀一年,成為93級的新生就不用這樣了!”
房間漆黑,這是熄燈后的時間,被操練了一天的漢子們本該疲憊睡去。
但臥談會永不缺席。
今天是1993年的4月1日,消息傳來,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一屆的燕大新生,從去年9月便直接到了這里報道、舉行入學典禮,然后就一直在這里軍訓(xùn)。
一個半學期過去了,他們還沒有見過燕大的校門!
最新消息是:下一屆新生不用再像他們這樣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所以今天臥談會的主題有這件事。
“就是說,下一屆的師弟師妹們不用在這呆一年,但我們還是得呆到暑假?”
“快結(jié)束吧!寒假才把《新白娘子傳奇》才看了十二集,就看不成了!”
“我好喜歡小青,啊啊啊!”
“……”
只有一個人波瀾不驚,那就是已經(jīng)來到這個時空一個多月的宋陽。
此時,他悠閑地享受著這慢時光。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
天空蔚藍,少女青澀。
反正也無法離開這里,宋陽樂得先好好鍛煉身體。
重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業(yè)與愛情嗎?
不不不,是身體?。?p> 金錢和美女,不得用身體去享受?
只要身體好,還怕青春少?
宋陽不僅來到了1993年的春天,還擁有了一個同名的燕大新生身份。
系統(tǒng)是沒的,宋陽知足了。
時代的南風剛起,此時生機勃勃,萬物競發(fā)。
還要困在這里直到7月多怕什么?優(yōu)勢在我!
“宋陽,你怎么不說話?睡著了?”
說話的是同在中文系的老大哥,復(fù)讀過三年了的浙省騷貨董立明。臥談會嘰嘰喳喳的,但宋陽卻這么沉默。
這一個多月來,宋陽跟以前相比有點不一樣。
宋陽笑道:“老董,換個角度。等咱們回到學校了,93級的師妹們是要跟我們一起上課的。”
“咦?”董立明豁然開朗,嘿嘿地笑起來,“有道理!”
女同學們突然多了一倍的感覺,讓已經(jīng)被壓抑了大半年荷爾蒙的年輕人們躁動起來了。
渾然不顧一起上課的男同學們也會多一倍的事實。
“說起來天氣又快熱了,希望多下雨,那樣匍匐前進的時候沙地軟一些?!?p> “你是擔心這個嗎?你那是希望女同學們的作訓(xùn)服被淋濕,我都懶得拆穿你!”
“你們說接下來這段時間會不會管得松一點?”
“松?呵呵,你忘了?馬上就要準備結(jié)業(yè)的閱兵式了!”
“啊——”一聲慘叫后,董立明再次幽怨地長嘆,“我好想念小青。”
……
宋陽經(jīng)歷過這個時代,但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孩子。
這是一個純真滿滿但也開始物欲橫流的時代,宋陽愿稱之為純欲時代。
現(xiàn)在,暫時出現(xiàn)在宋陽視野里的,是純真的一面。
他與其他同學一樣參加著軍訓(xùn),過了幾天終于輪到他在宿舍樓值班,這是僅次于周末輪流外出的美差。
宋陽在桌子抽屜里放著幾本雜志,這是他自己外出的時候買回來的。
還有從學校里軍人服務(wù)站買來的報紙。
有這個時代的大勢記憶,還得了解這個時代的細節(jié)。
一本《華國經(jīng)濟信息》,一本《半月談》,都是去年的合訂本,再加上幾本月刊。
報紙則有最新的消息。
度過這兩個多月后,去燕大前還有一個暑假,宋陽在思考著怎么利用這點時間賺點錢。
這個時間……東哥正在民大里抄信封賺錢吧?再過個一年多,他就是民大第一個用大哥大的人了,宋陽也不能落后不是?
抄一個信封賺6分錢,東哥抄了4萬多封,多狠一人?
他是真能吃苦,但現(xiàn)在也真沒多強的視野與格局,不然后面不會把賺到的錢全砸進去做餐館賠光了。
翻開的報紙上,一個消息讓宋陽呆了呆:《華國第一臺擁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尋呼機在浙省平波市誕生》。
波道,很有名氣的品牌,做BP機起家的。
宋陽正凝神看著,宿舍樓值班室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心頭一凜,這就是安排人值班的意義之一了。
宋陽趕緊接聽電話:“喂?”
對面沉默。
“喂?是哪位?”宋陽又問了一聲。
這時對面先傳來一聲沒掩住的偷笑,隨后悅耳的音樂聲傳了過來:
“我不想說,我很親切;我不想說,我很純潔。可是我不能拒絕心中的感覺,看著可愛的天,摸摸真實的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宋陽啼笑皆非:“外來妹同學,你也值班呢?”
歌是這兩年熱播的電視劇《外來妹》的主題曲,所以宋陽開了個玩笑。
這事他聽說過,但沒碰到。
女生宿舍樓值班的閑得無聊,就打電話到男生宿舍這邊來。
打發(fā)時間,或者年輕的心正在萌動,誰知道呢?
音樂還在放,正紅得發(fā)紫的玉女甜甜的聲音仍舊縈繞在耳邊,宋陽同樣起了年輕的心思:“你等一會,斗歌是吧!”
說罷,他也遛回自己的宿舍,把大家伙偷藏起來的磁帶找了出來。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用來播放一些通知和學習材料的收錄機自然不能將聲音放很大,宋陽把話筒對著音響。
一首歌放完,對面又放了一首《容易受傷的女人》,宋陽還以《大海》。
等對面放完《相思風雨中》,宋陽開口問了:“你叫什么名字???哪個系的?”
對面沒說話,宋陽望了望窗外重新長出茂密新葉的大樹。
啊,這該死的青春,太青澀了一點。
“你那盤磁帶里……還有什么歌?”一個小小嫩嫩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帶著點京腔。
宋陽一下就聽出來了,開口卻笑問:“是不是想聽沒聽過的?。俊?p> 這個聽音樂需要靠收集磁帶的時代里,通過別人的磁帶來尋找沒聽過的歌是常態(tài)。
軍訓(xùn)的生活如此枯燥,書籍、音樂與閑聊是最普遍的消遣。
她果然輕輕嗯了一聲。
宋陽露出促狹的笑容問道:“要不我唱一首給你聽?”
“……?。俊彼龥]想到這一出,語氣里掩不住驚訝。
宋陽清了清嗓子,緩緩唱道:“日出又日落,深處再深處。一張小方桌,有一葷一素……”
人間四月天,嚴冬壓抑過的一切都肆意滋長。
宋陽不知道電話那頭是個什么樣的女同學,電話那頭的人也沒猜到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獲。
很多人回看人生,遺憾的都是年少未達成夢想。到后來,年少成了他們的夢想。
現(xiàn)在夢想成真,宋陽被操練了一個多月的身體,心態(tài)也已經(jīng)在久違的集體生活中年輕起來。
此時車馬慢,此生還很長。
不急,一切才剛剛開始。
半畝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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