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收拾了一下，唐清讓還沒忘記把隊服換下，換了條舒服的長裙，隨便塞了幾件衣服到行李箱里。
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邊的白蘭傻了眼，“…你不會退隊了吧？”
“沒有，”唐清讓還能保持一點幽默感，“但估計快了?！?p> 白蘭找不到安慰的話，只得拍了拍她的背，“隊里都傳開了，你和教練還有會長在辦公室里吵架的事情?！?p> “戰(zhàn)局怎么樣？”
“說你把教練吼的下不了臺，還說要開除你?！?p> 唐清讓摘掉發(fā)圈，緊繃的神經仿佛也在這一瞬間松弛下來，“那不挺好的?！?p> 她性格冷淡。
除了對隊里的人親熱一些，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時候總是敷衍了事。
搞得她的性格也被傳的越來越離奇。
出了宿舍門，唐清讓給提前到訓練館門口等他的宋磊打了個電話，開口就先問，“阿冉那邊怎么樣了？”
“去現(xiàn)場調查了，”宋磊一只手放在車窗處，有些疲累，“阿冉說了，等會兒你也得和我一塊過去?！?p> “我也去？”
“她說你是搞射箭的，眼睛比她厲害，你來的話，說不定能有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p> 這也說得過去。
“行，杜潔的情況我也問過趙竹了，說是挺穩(wěn)定的，就是不知道怎么開口讓她出庭作證，所以有些證據也沒到手，我準備過兩天親自去問問，”唐清讓把最近的情況交換了一下，“我這也馬上到門口了，等會兒見面說?！?p> 正說完，宋磊副駕駛的車門就被敲了敲，一側臉，是穿著米白色長裙的唐清讓。
“這些是現(xiàn)在我們手里的一些證據匯總，”開了車門，唐清讓還沒坐穩(wěn)，宋磊就遞過來一堆資料，“雖然不多，但每一份都很有力?！?p> “我等會兒路上看，”她伸手接過，把隨身的運動包往后一甩，“先開車。”
車子穩(wěn)穩(wěn)啟動，宋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個林彬，還真是個會利用輿論的主。”
唐清讓翻開手里的文件，映入的是“林彬上山祭拜亡妻，精神渙散掉落山崖”的幾個大字，“同情牌？”
“要不怎么說他會來事呢，”宋磊轉動了一下方向盤，“就連我和阿冉去醫(yī)院詢問他的情況的時候，他的那副嘴臉，差點連我都要掉眼淚了?！?p> “真是不要臉的人各有各的活法?！?p> “現(xiàn)在所有有關與他的報道全都在說他情根深種，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宋磊眉頭皺在一起，“不知道他們知道真相之后，又會怎么扭轉輿論?！?p> “我們要做的，是讓他被輿論反噬。”
可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宋磊附和地點點頭，“我們也是同樣的想法，只不過之前我們提出林彬的事情有些問題，被一批專家駁了回來，現(xiàn)在他們買斷了那些記者報社，怕是…”
“那就讓沈孛去辦?！?p> “可…”
“他們不愿意，那就拿更多的錢砸?！碧魄遄岊^也不抬，語氣冷漠。
“資本家的嘴臉還真是…”宋磊笑意掛在嘴角，“讓人快樂。”
“我這叫資源合理運用?！?p> “哦對了，”宋磊指了一下副駕駛下邊的車載置物柜，“里面最上邊的那個白色信封，是你的東西?！?p> “我的東西？”
唐清讓一頭霧水，直到看到白色信封上的精美圖案，才意識到這是一張婚禮請?zhí)?p> “這是…？”
“方宇和若若的結婚請柬?！?p> ?。。。?p> 她已經把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那副表情不會是在說你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吧？”
“哈…哈哈…”唐清讓笑著打哈哈，“如果我說是，你會覺得奇怪嗎？”
宋磊白了她一眼，“大忙人，你好歹留些時間刷刷朋友圈吧，他們倆婚紗照都發(fā)了半個多月了?！?p> 她這才急忙翻開手機，點開蘇若的朋友圈，一眼就看到了那耀眼的婚紗照九宮格，再一看時間，剛好十五天前，是她去找向冉處理案件的第二周。
那個時候她正擔心杜潔的情緒狀態(tài)，無暇顧及其他。
“…還真是半個月前?！?p> “明天就是婚禮了，我看你怎么來得及準備禮物?！奔毬犉饋恚@話里還帶著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成分。
“只要紅包夠大，禮物應該沒那么重要吧？”
“對不起，這位江城群眾，”宋磊板起臉，“在我們律師的眼里，沒有什么應該與不應該。”
“…”
陪著向冉和宋磊勘察完現(xiàn)場情況，唐清讓只好向沈孛求救，卻被告知早就已經替她準備好禮物了，接著就是沈孛在電話里一通亂罵，說她放假了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來找他一起吃飯的。
她拉下臉哄了這位巨嬰幾句，然后草草掛了電話，還沒來得及松下一口氣，就看到遠遠一顆會行走的腌黃蘿卜帶著兩個白面小生過來了。
“那顆黃蘿卜是誰？”
宋磊差點沒憋住笑，轉了個身輕咳了兩聲算作緩解，向冉倒是對她的形容毫不在乎，“趙晨，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很事兒的法律專家?！?p> 三個人走近了，唐清讓才看清后面跟著的兩人是衛(wèi)迤和趙澤。
既然是林彬的委托律師，他們也是有資格到現(xiàn)場勘查情況的。
“向律師，這么巧?！?p> 向冉精明的笑容重新掛起，“不巧，趙教授來晚了一步?！?p> 趙晨對她的態(tài)度習以為常，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唐清讓身上，戴著帽子口罩，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還被大大的眼鏡擋住了不少，“這位是…？”
宋磊站到前面來，擋了擋她，“趙教授，這位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p> “宋律師這是什么話？”趙澤話剛一出口，就被一邊的衛(wèi)迤摁了回去。
“大家都是同行，何必鬧的這么不愉快?！?p> 向冉盯了他一眼，“衛(wèi)大律師，做律師可不是為了當和事佬的。”
這就是她找的人。
衛(wèi)迤在心底暗暗打量。
如果能輸給這樣一位律師，也沒有什么好吃虧的。
“看來向律師脾氣大得很，”趙晨擺起架子，“連面對自己的同行都做不到以禮相待，是不是以后我見了你，也要叫你一聲前輩?。俊?p> 宋磊一歪頭，語氣不悅，“也不是不可以?！?p> 什么叫做拳頭打在棉花上。
這就是了。
唐清讓拍了拍宋磊的肩膀示意他讓開，隨后走到趙晨的面前，微微俯身，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我聽說趙教授認識不少記者，也為難了我的朋友，不巧，我也認識一些小人物，他們手里也有趙教授兒子的一些新聞，不知道趙教授感不感興趣？”
趙晨眼里的得瑟勁轉瞬即逝。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唐清讓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威脅，“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站在一個水平線上說話，既然您覺得我們是粗鄙不堪的下等人，那我們當然得努力得到和恁平起平坐的機會。”
趙晨只感覺自己的腹部被人猛擊了一槍。
他緊盯著眼前這個女人，試圖從她層層偽裝下看清她的真實身份。
“先勘察現(xiàn)場。”
最后，他從嗓子眼里擠出五個字，隨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樓。
趙澤緊跟其后，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了唐清讓腿上的疤痕，“她是…”
衛(wèi)迤低聲拉住他，“別說話?！?p> 這邊向冉看了她一眼，對剛剛趙晨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持有懷疑態(tài)度，“你和他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唐清讓整理了一下帽子，“我只是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p> “懂了，又是資本的力量。”宋磊捧哏。
唐清讓結結實實翻了個大白眼，“…宋大哥，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半個小時后，唐清讓被宋磊扔到了沈氏集團的大門口，她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運動包，嘆了口氣，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你好，我…”
“是您啊，”前臺的工作人員像是認出了她，殷勤地從柜臺后出來迎接她，帶著她往電梯那邊走了，“您搭這部專線電梯就能直達沈總辦公室。”
唐清讓感覺自己好像被人認了出來，抬手往下拉了拉帽子，“謝謝。”
電梯里只有一個按鈕，唐清讓摁下26樓，深呼吸了幾次，算作調整心情。
出了電梯拐了個彎，兩位身穿職業(yè)套裝的女人分別坐在辦公室大門的左右兩邊，唐清讓微微頷首，算作問好。
然后直接沖進了沈孛的辦公室。
“我不是說了，不管是誰都不準進來…”沈孛凝眉看向門口的人，后半句話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你怎么來了？”
“明天若若的婚禮，你也不和我說一聲，”唐清讓沒好氣地把包扔到皮質沙發(fā)上，“要不是宋磊把請柬轉交給我，我還要錯過她人生中的大日子?！?p> 沈孛拿起鋼筆筆蓋，轉了幾圈，把鋼筆好好放到一邊上，幾步就走到她面前，“我問過尹會長，你們下周有個重要的比賽，我怕耽擱你訓練?！?p> “下周的比賽我不去了，”唐清讓不想撒謊，“我要去聽林彬的庭審?！?p> 這兩件事，對他們來說都孰輕孰重。
更何況，沈孛自己都把下周的工作排開，專程去聽庭審結果，他現(xiàn)在哪有什么資格說她。
“那我替你安排，”沈孛說著理了理身上的襯衫領子，又把衣袖挽到小臂上，“這兩天公司也沒什么事情，早點休息，回家吃飯？”
“我剛好看你那兩個助理，就差把鍵盤敲出火星子了，”唐清讓把口罩摘下來，抽了張紙擦了擦被悶出來的汗，“你當老板的，還真心大?！?p> “拿多少錢辦多大的事，”沈孛兩手一叉腰，“我給她們開那么高的工資，也不是養(yǎng)閑人的?！?p> “行了，別折騰人了，”唐清讓往外看了一下，“你這應該有茶水間吧？先隨便吃點東西墊墊，有什么別的我能幫上忙的，你就和我說?！?p> “茶水間你下一層電梯，左轉就是，”沈孛聽到她這么說，也接納了她的建議，“那我讓她們幫你找臺電腦，你幫我把資料整合一下?！?p> “好?！?p> 唐清讓點點頭，重新把口罩戴上出了辦公室大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位女主角里好奇的眼神盯著她。
一瞬間，她身上有些發(fā)毛。
“聽說了嗎，前段時間來找沈總的那個女人，今天又來了?！?p> 還沒走近，唐清讓就搶先聽到了屬于自己的一線八卦。
“喲？是嗎？沒想到她還有點本事呢?！?p> 幾個人圍在茶水間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伴隨著勺子磕碰杯壁的叮叮當當的攪拌聲。
“不過啊，我聽說她來歷可不簡單?！?p> “這又怎么說？”
一個分外尖利的聲音響起，“有瓜吃啊這是?！?p> “聽接待部的同事說，早幾年的時候她就來過公司，經常給沈總送吃的呢?！?p> “敢情他們倆還是長期交易？”聽到這話，正要喝一口拿鐵的女人一咳，分貝大了好幾倍，“這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我剛聽到這話的時候也和你一個反應，”最開始挑起話題的女人冷笑一聲，“不過這些大人物的心思誰看得懂呢?！?p> 最快拉近關系的方法中，吐槽應該排在了第一名。
站在門口的唐清讓低頭自嘲一笑，也對，這才是生活的真實模樣。
那種因為搞定了一件難搞項目扭轉局面，獲得所有人青睞與贊賞的美好泡沫只會在無腦偶像劇里出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中，這種戲碼簡直少之又少。
一個人只要被套上了一個讓人臆想紛飛的身份，不論做再多的努力都只是鏡花水月。
她習慣了，但還沒麻木。
她們難道不知道這么輕飄飄的幾句話會害的人活不下去嗎？
唐清讓裝作沒聽到的樣子，自顧自地拿起兩個杯子，神情自若，“既然知道我的來頭這么不簡單，還敢在背后說我的壞話？”
幾個女人瞬間噤聲，隨后小心翼翼打量起她，米白色的吊帶長裙，純手工縫制的白色山茶花，精致的細條皮革腰帶，還有腳上踩的那雙價值不菲的白色名牌運動鞋。
沒有一絲贅肉的身材和保養(yǎng)的烏黑柔亮的長發(fā)。
于是她們下意識的把她當作了一只金絲雀。
“身上這些東西沒一件是靠自己得來的吧？”
另外一個女人在旁邊搭茬，“怎么不是呢，靠運動賺錢，也是賺錢～”
唐清讓視若無睹，往自己那杯咖啡里加了勺糖，“還有別的想說的，一起說?！?p> 她明白了。
這些人和當初攻擊她的網民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們就是巴不得所有站在高山之巔上的跌落神壇。
如果她們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
“你還真把沈總當成你一輩子的大腿了？”那女人陰陽怪氣，“他們這種有錢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我勸你啊，還是好自為之吧?！?p> 唐清讓淺抿下一口杯里的美式咖啡，低著頭輕輕地笑了一下，看向站在門口的琳達，“琳達，你說，這件事怎么處理呢？”
琳達看向她，臉上的表情險些掛不住，剛剛是唐清讓朝她打了手勢她才跟著倒茶水間來的，畢竟是自己老板的座上賓，要是怠慢了自己的工作也就完了。
沒想到，是看了一出鴻門宴。
“今天在這里嚼舌根子的全部開除，”琳達聲音沒有什么起伏，“現(xiàn)在就去人事辦離職?！?p> 唐清讓把兩杯咖啡放在白色餐盤里，又放了幾塊曲奇在旁邊，語氣威脅，“我勸你見好就收，不然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活不下去?！?p> 那女人還想辨別幾句，卻被一旁的人壓了下去。
“你的前途怎么樣，現(xiàn)在就在我手里放著，你要是再說出一些讓我不高興的話，那我保證你只能呆在家里愛怎么說人壞話就怎么說了?！?p> 說完，唐清讓邁開步子離開了鬧事現(xiàn)場，琳達回瞪了幾人一眼，連忙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