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用間
早晨，從生活區(qū)通往教學區(qū)的柏油路兩旁的草坪，大概是種了耐寒品種的緣故，即使在寒冷氣候下也沒有變得枯黃，依然散發(fā)著清新綠意。
這微弱的草木清香與泥土味，在冬季干燥寒冷的空氣中反而更清冽了幾分。
將近兩年來，這條黑色，被學生踩踏過無數(shù)次的主干道，織田政每天上下學都不知走了多少遍了，早就形成了本能，即使閉著眼睛也能一路從宿舍走到二年級的教學樓再走回去。
有時他腦子里想著事情，等反應過來，會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抵達了教室或者宿舍。
以目前人類對大腦有限的探索解釋，這代表著通過長久的練習，大腦已經(jīng)建立了與此事相關(guān)的神經(jīng)突觸，然后就不用再經(jīng)過思考，神經(jīng)回路就會自動指示腿部完成這個活動，結(jié)束后織田政也沒有這次走路過程的記憶。
也許很多人都有類似的體驗，格斗家們還會特意去追求這種唯手熟爾的狀態(tài)，思考絕對會比本能慢一拍，出招前還要思考一下的話，就不夠快了。
而哪怕慢上0.1秒，就是勝與敗，鴻溝天塹般的差距。
織田政估計現(xiàn)在走在他旁邊的阿部，那回與綾小路拼斗時心里肯定沒有什么雜念，應該是像李小龍說的“像水一樣吧，我的朋友”那樣的武境。
“主公，跟一之瀨學姐講了那種王道，你就不擔心真的被她率領(lǐng)三班之眾擊敗從A班跌落嗎？按主公的話講，那樣就笑不出來了吧？”藥師丸勾肩搭背的與他言笑道。
要說什么是狐朋狗友，織田政覺得藥師丸這家伙就是。
他悠悠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若真是那樣，一之瀨班的學生拿到了以A班畢業(yè)的福利，我則帶走了發(fā)育完美的一之瀨本人，這筆買賣，誰賺？”
“主公賺麻了。”藥師丸露出了標準的狗腿子笑容，活像是書上所言的佞幸之臣，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道，“只是……主公啊，是人地皆存不是人地皆得?！?p> 織田政笑容一僵，道：”這影響意思嗎？”
“不影響?！彼帋熗璧馈?p> 織田政道：“考試考這句話嗎？”
“不考?！彼帋熗钃u著折扇，扇了扇風。
“那你還有什么意見？”
“是皆存不是皆得?！?p> 止住腳步，良久，織田政道：“沒想到你這嬉皮笑臉的還是個剛直的?！?p> “這叫犯顏直諫。”藥師丸認真道。
織田政道：“你這樣搞，要是換了我哥哥，是會被轟出辦公室的?！?p> “所以嘉的確被很客氣的請了出去?！彼帋熗栊α?。
織田政說：“微子去殷，韓信歸漢?！?p> 藥師丸點了點頭道：“微子去殷，韓信歸漢?！?p> 阿部瞅了這文縐縐打機鋒的兩人一眼，見他們君臣相得暫時沒有停止的意思，無聊的四處張望。
隨身攜帶折扇的某人忽然湊近了一點，扯了扯衣服，低聲道：“主公，你聞聞嘉身上還有沒有酒味？”
“你叫我主公，結(jié)果居然問我這種事？”織田政繃著臉道。
“謝謝，要是早會讓人聞出來就不好了?！蹦尘乒淼?。
織田政扭頭去看另一邊的阿部，對方似乎正在研究地上的螞蟻。
“阿部，藥師丸哪弄來的酒？不會是向星之宮買的吧？”
“不知道?！卑⒉恳蝗缂韧呃涞恼f。
“不會有問題的吧？”藥師丸拼命揮了幾下折扇，想將不知還有沒有的酒味吹散一樣。
“阿部，我們走，讓他多吹吹冷風。”織田政道。
阿部“哦”了一聲，丟開石子跟了過來。
“誒誒誒……”藥師丸追過來道，“主公畢業(yè)后帶走了像一之瀨學姐這樣的精英固然是贏麻了，只是不知道嘉能得到一個什么職位呢？”
織田政思索了一下，馬上道：“這事我自己也想過，我打算由你來掌管情報部門?！?p> 藥師丸眼睛發(fā)亮，道：“咱們在外面有一個情報組織？酒井怎么沒跟我說起過，早說嘛……自家人藏著掖著做什么？”
織田政咳了一聲，道：“沒有?！?p> “什么沒有？”藥師丸愣了愣。
織田政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沒有你想象中的情報組織，我入學時也才十六歲，上哪給你弄個情報組織出來？能集齊一套靠譜的保鏢系統(tǒng)已經(jīng)竭盡全力了，許諾給你的情報部門還得靠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p> 藥師丸呆了呆，指著自己道，“主公，你讓嘉從無到有變出一個情報組織，你知道這有多難嗎？嘉又不會法術(shù)?！?p> 織田政臉色一變，道：“不難要你做什么？這正是你一展才華的平臺啊！人家韓信投奔劉邦的時候可是自帶的情報體系，不然哪能知己知彼呢？”
藥師丸委屈巴巴道：“問題是……我沒像淮陰侯那樣在敵方陣營里混過啊?！?p>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笨椞镎軟]有良心的叫上阿部快步走開。
大約十幾秒后，痛定思痛完的藥師丸追了上來，把他和阿部鬼鬼祟祟叫到旁邊僻靜的小路上。
“實不相瞞，嘉不是像阿部那樣出身平民之家，如果主公愿意像劉邦資助陳平萬金那樣在金錢上小小的資助一下的話?！彼帋熗枭衩氐?。
織田政看了看左右，道：“錢不是問題。”
“好!到時候可不要問資金的去向就行了，如劉邦陳平故事?！彼帋熗枧氖中Φ?。
阿部忍不住道：“老板，他這明擺著會貪掉一部分啊，還不讓你問他把錢花在什么地方。”
藥師丸含笑看著織田政。
織田政沒有猶豫，幾乎是立刻道：“行，我不過問，只要你把情報組織弄出來，剩下的錢我不關(guān)心落在誰口袋里了。”
“主公真有信長之風!”藥師丸樂不可支道。
阿部一臉無語，卻也沒有再說什么，心里想著到時候說什么也得從肥的流油的藥師丸那里借點。
織田政淡笑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真是沒辦法，想必你也知道信長會怎么處理無用的部下吧？”
藥師丸心中一凜，隨后施施然一拱手道：“萬金到賬之日，就是羅織密網(wǎng)之時。”
織田政雖然還是有點疑慮藥師丸是不是吹牛吹大了，但也只能試一試了，他太明白比起在情報上被壓制，“萬金”有多不值一提了。
孫武在用間篇寫過：“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nèi)外騷動，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相守數(shù)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將也，非主之佐也，非勝之主也?！?p> 就算屯再多萬金，若是一朝敗北，那也是織田財閥的錢，是織田耀、織田和的錢，跟他織田政有什么關(guān)系？既然大概不是自己的錢，那也沒有心疼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