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靠近家里,就能聞到陳家廚房里已經(jīng)傳來了陣陣香味兒,伴隨著鍋鏟的聲音和屋頂裊裊的炊煙,全然一副農(nóng)家歡樂圖。
到了院子里,陳靈燕從摩托車上跳下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沖進廚房。
“媽,給你吃一顆糖?!?p> “靈燕回來啦?這么大還還吃糖,也不怕把牙齒吃壞了?!?p> “我每天都會刷牙,不會的啦?!?p> 五點多,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會兒,但是屋里桌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盤色香味兒俱全的菜肴了,陳景山在糾結(jié)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大哥。
“景山,你……你快點把摩托車給我,我找了你兩圈了,長貴叔也沒在家!”
陳宇一口氣跑到院子門口,雙手杵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看他這般著急,陳景山連忙把摩托車弄的翹起來,然后以支架為圓心掉頭,推到院子門口。
“大哥!要吃糖嗎?”
陳靈燕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陳宇痛苦的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哈氣都覺得嘴巴鼻子不夠用,更別提講話了。
騎上摩托車飛快的朝著村口趕去,陳景山笑道:“大哥這把年紀了你覺得還吃的你糖啊,他現(xiàn)在估計恨不得把摩托車開飛起來?!?p> “他去哪兒啊這么著急?”
“應(yīng)該是去給你接嫂子去了?!?p> 陳景山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摩托車,不用問也知道是去接蘇紅月去了。
過了不一會兒,陳大海也回來了,一家人端菜的端菜,盛飯的盛飯,就連平日里節(jié)省之際的電燈也天都沒黑就打開了。
飲料,啤酒全部都擺好了。
等到院子里響起摩托車的聲音,趙秀芝和陳大海更是齊齊出門迎接,搞得陳景山和陳靈燕滿臉懵圈。
用得著這么熱情嗎?
“紅月來啦?趕緊來屋里坐,就等著你來了才開飯呢?!壁w秀芝親熱的上前去扶著蘇紅月下車,陳大海則是笑瞇瞇的接過蘇紅月手里的東西。
今天她穿著一件藍色外套和白色的打底衫,能看微微隆起的小肚腩。
這嫂子這段時間又長胖…………莫非是有了?
陳景山扭頭看了一眼陳靈燕,發(fā)現(xiàn)她也在盯著蘇紅月的肚子看。
如果一個人懷疑或許還有錯誤的可能,但是兩個人都有這種懷疑,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再加上趙秀芝之前和蘇家的人不對付,現(xiàn)在卻那么親熱,陳景山更是堅定了心中所想。
陳靈燕率先反應(yīng)過來,對著蘇紅月叫了一聲嫂子。
“靈燕放學(xué)了???”
蘇紅月笑著摸了摸陳靈燕的腦袋,陳景山也心甘情愿的叫了一聲嫂子,之前不愿意叫那是之前的事兒了,現(xiàn)在不叫可就是欺負人家了。
人到齊了,自然就是開飯。
被如此熱情的款待,蘇紅月有些不適應(yīng),紅著臉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只是低著頭吃飯。
見她害羞了,大家也很默契的把話題聊到其他地方去,時不時地還會講一些搞笑的話題,一時間整個屋子里都散發(fā)著歡樂的氛圍。
桌子上的菜肴很豐富,陳景山心里也有些感觸,這頓飯可以說是他記事起,家里吃的最好的一頓了。
油燜大蝦,紅燒豬肘子,手撕毛肚,紅燒牛肉,甚至還有一只不知道從哪兒弄到的甲魚燉成了湯,另外家里有的菜還沒算上,總之一大桌子全是吃的喝的。
陳景山都沒見過家里有這么豐盛的飯菜,陳靈燕就更別提了,蘇紅月偶爾給她夾菜,趙秀芝也給她夾菜,她只需要負責(zé)使勁兒吃,兩個腮幫子漲的鼓鼓的。
女人們喝飲料,男人們則是喝啤酒。
幾瓶啤酒下肚后,陳大海陳景山以及陳宇,臉都有些發(fā)紅了。
趙秀芝也沒管他們喝酒,只是招呼著蘇紅月自己夾菜,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她知道家里沒人會耍酒瘋,所以讓他們喝點兒也沒事兒。
吃完了飯,趙秀芝開始收拾碗筷,蘇紅月也想起身幫忙,卻被陳靈燕搶先一步。
“紅月,你現(xiàn)在要多休息,少干活兒?!?p> 趙秀芝笑著對對她說了一句,眼里全是愛意。
她已經(jīng)把陳宇當(dāng)做了自己的孩子,如今蘇紅月和陳宇破鏡重圓,自然也被趙秀芝當(dāng)做了兒媳婦看待,要添孫子了,誰不高興?
陳大海拿著煙桿子,特意走到屋外才拿出火柴點燃,生怕被蘇紅月聞到了煙味兒。
等到忙碌完后,一家子又坐在院子里聊天。
看著這熱情、不計前嫌的一大家子人,蘇紅月眼睛不知不覺的紅了起來,她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個東西遞給陳宇。
“這是啥?。俊?p> 陳宇尷尬的搓了搓手,天色暗淡也看不清具體是什么,他上前去快要接過手的時候,才看清。
而陳景山等人也看清了。
那是一張銀行卡。
“陳宇,以后你當(dāng)家吧,咱們不是說好了,把你的老家翻新一下,然后在水田村安個家嗎?”
蘇紅月笑著說道,同時又把銀行卡往前湊了湊,“這些年我存的錢都在里面了,一共三萬塊錢,修房子應(yīng)該是夠了,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沒有個家吧?”
這一瞬間,院子里安靜下來。
陳宇臉色尷尬,他本以為自己和蘇紅月這一輩子為了孩子湊合著過,沒想到她竟然愿意把積蓄交給自己。
一時間他猶豫了。
有些不知所措。
“紅月都大大方方讓你當(dāng)家做主了,陳宇你就拿著吧,不過我當(dāng)叔的可提醒你啊,要是以后敢對紅月不好,我也算是你半個爹,能打能罵!”
站在角落抽旱煙的陳大海在竹籬笆上磕了磕煙桿,對著陳宇勸道,同時也算是給蘇紅月表態(tài)了。
“是啊,陳宇,以后我就是你半個媽,你和景山、靈燕,都是親兄妹,紅月也是他們的親嫂子,大家一起開開心心過日子?!?p> 女人的眼淚不廉價,但卻是出奇的容易掉淚,這一刻趙秀芝的眼睛有些紅,而蘇紅月的臉上,眼淚早已經(jīng)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
接過銀行卡,陳宇尷尬的笑了笑,“大娘,房子還沒建起來,我和紅月可得在你們這兒吃住一段時間了。”
陳靈燕笑著開起了玩笑,說道:“大哥,咱們現(xiàn)在啥條件啊,別說吃住了,就是以后都在這兒都沒關(guān)系?!?p> 一家人笑了起來,蘇紅月也擦了擦眼睛,沒再說話。
當(dāng)天晚上,陳景山就被攆到了之前大哥住的房間,而陳靈燕則是住在陳景山的房間里,算是給小兩口騰了個像樣的地方。
陳景山也算是看明白了。
蘇紅月現(xiàn)在就差不多就算是跟著大哥過日子,不回娘家了,畢竟大著個肚子,在娘家的話,再加上她和陳宇離婚的消息早就傳出去了,指不定得聽多少閑話。
夜幕降臨。
蘇紅月已經(jīng)睡下了,趙秀芝和陳大海也睡了,陳靈燕還在房間里寫作業(yè)。
陳景山和大哥陳宇一人叼著一根煙,坐在院子里談著事情。
“景山,我想找你借點兒錢建房子,老家的房子不像樣了,雖然現(xiàn)在手里有錢,但有了孩子啥地方都要花錢,手里得留著點兒。”
說到借這個字,陳宇底氣有些不足。
他心里也明白,陳景山幫了自己太多了,他也知道陳景山現(xiàn)在手頭緊,還欠馮紅樹家八萬都沒有拿,想到這里,他越發(fā)的不好意思。
陳景山吐了一口煙霧,瞇著眼睛,語氣篤定的說道:“建房子的事兒你別操心,等豬場建好了,咱們兩兄弟一人建造一棟小洋樓,全包在我身上。”
“小洋樓多費錢?。恳粚訕窍葴惡现【托辛??!标愑畎櫰鹆嗣碱^。
“大哥,咱們鄉(xiāng)下人,講究落葉歸根,等將來回到這兒養(yǎng)老,總不可能那時候再建房子吧,人一輩子建一次房子基本上是固定的,早晚的事兒,還不如一刀來個痛快?!?p> “紅樹家的錢你還沒給呢,哪兒來這么多錢?!?p> 陳宇皺起了眉頭,眼里有些焦灼,養(yǎng)豬場的進度雖然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但短時間內(nèi)根本看不到錢,他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步了。
“大哥,我好像很久沒給你們說過我在城里的生意了?!标惥吧阶旖锹冻鲆荒ㄗ孕诺男θ?,借著窗戶口傳來的微弱燈光,豎起了三個手指。
“我現(xiàn)在在彭城一共有三家服裝店了,要不了幾天就能全面開業(yè),到時候還了錢,把豬場搞起來,建房子才幾個錢,更何況服裝店每天都在賺錢,怕啥?!?p> 陳景山很罕見的吹了個牛逼,為的就是讓大哥安心。
可他越吹陳宇心里就越是焦灼,越是覺得自己沒用,拖了陳景山的后腿。
看出了他的心思,陳景山又對大哥進行了長達半個小時的談話,并且暗示他以后不僅負責(zé)養(yǎng)豬場的屠宰工作,還有意讓他當(dāng)場長。
陳景山的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別悶著腦袋干活兒,要學(xué)點兒其他的東西,畢竟他有蘇紅月這么一個行走的小師傅每天同吃同睡,想學(xué)的話也快。
“我負責(zé)養(yǎng)豬場了你干嘛?就開你那兩家服裝店???”陳宇撇了撇嘴,不贊同陳景山的計劃。
對于這個問題,陳景山?jīng)]有過多的去討論。
他想說的是只要有人、有錢的地方自己就有把握賺錢,隨便干個買賣都可以賺錢,因為他有著巨大的優(yōu)勢,而大哥就不一樣了,他只是個普通人,甚至還有點兒太老實了,論創(chuàng)業(yè),基本上是虧多賺少,還不如守著養(yǎng)豬場靠譜。
這些話陳景山?jīng)]有傻到現(xiàn)在就說出來,這樣只會給陳宇更大的壓力。
又簡單的聊了一會兒后,說了孫寡婦的事兒后,陳景山才回房睡覺。
給孫寡婦建造小賣部的事兒他安排給大哥了,圖紙、材料、工人都是現(xiàn)成的。
對于工人們來說,無非就是換個地方干活兒而已,甚至下班吃飯還更近能更快抵達食堂……
第二天,陳景山又騎著摩托車往縣城趕。
同時他也在糾結(jié)一個問題,要不要買一輛摩托車。
現(xiàn)在蘇紅月和大哥和好了,萬一什么時候二人要去趕個集什么,沒有車子也不方便,而自己每天來回跑也要車,想來想去,好像確實是要買個摩托車才行……
一輛最差的摩托車都要接近一萬塊錢。
若是對于之前的陳景山來說確實是一筆高不可攀的大數(shù)目。
但如今的一萬塊錢對于陳景山來說也不是很多,買的話隨時都能買得起。
到縣城時,已經(jīng)是早上九點多了,店鋪正在營業(yè),同時何旺也在店鋪里閑逛,再加上面試通過的幾個營業(yè)員,光是工作人員就足足有十來個。
“陳哥,你昨天可是放我鴿子了啊,不道德?!焙瓮ξ膶χ惥吧酱蛘泻簦呐玛惥吧侥昙o可能還沒他大。
但這一聲陳哥,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昨天有事兒耽擱了,不好意思,”陳景山老臉一紅,臉上露出一抹愧疚。
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撂挑子不干了,這何旺貌似除了性格高傲點兒,脾氣還是挺好的,而且現(xiàn)在這樣子,貌似是對自己生不起驕傲的念頭了,一口一個陳哥喊著,陳景山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想對和何旺說一句:我還是喜歡看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在店里溜達了一圈,陳景山便拿來了勞動合同直接給已經(jīng)入職的員工簽了合同,然后讓他們熟悉流程。
至于何旺,他這兩天已經(jīng)把店里的路數(shù)摸得差不多了。
“陳哥,你覺得咱們店是不是應(yīng)該走高端路線?”何旺糾結(jié)的看著陳景山,“我這兩天調(diào)研了一下,發(fā)現(xiàn)咱們店的服裝在彭城已經(jīng)算是中高檔質(zhì)量了,要是再提升一下價格,新店裝修風(fēng)格高端一點,價格還能翻一番?!?p> 陳景山笑著搖了搖頭,“你提的意見確實很好,不愧是曾經(jīng)的名牌西裝店店長?!?p> “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們現(xiàn)在店鋪的生意之所以好,是因為很多人都覺得不是很貴,但是加了會員打折下來,確實也不是很貴?!?p> “走高端路線,一件衣服賣兩千塊錢,一天能賣五件嗎?”陳景山笑著看向何旺。
“貌似不能。”
“高端路線一天一萬塊錢都賺不到,可是我現(xiàn)在的店鋪一天隨隨便便七八千,碰到節(jié)假日還能過萬?!?p> “我知道,只要保持大眾的消費水平,這樣才不愁銷量嘛,有點兒薄利多銷的意思。”何旺笑著答道。
“嗯,咱們的路線就是薄利多銷,但和地攤貨又有些區(qū)別,最重要的是會員制度,發(fā)展回頭客?!?p> 一旦回頭客多了,店鋪的生意就會以疊加的形式越來越好,比起其他的店鋪,陳景山的四季春服裝店不僅不會落后,反而積攢的客戶到了一定程度,單憑回頭客都能比得上其他店鋪。
再加上搞個什么會員活動,基本上能和節(jié)假日的銷量媲美了。
把陳景山的話全部分析透徹,何旺眼里露出一抹震驚。
這樣的銷售方式,哪怕在霧市他都還沒有見過,只是聽說過一次,沒想到陳景山竟然如此精通。
看來是跟對人了!
何旺看了一眼正在門口蹲著抽煙,哪怕他毫不顧忌形象的蹲在那里,何旺也覺得他是不拘小節(jié)的大丈夫。
貨物一連著過了兩天還沒送來,陳景山心里也有些著急,掏出手機給柳青玄打電話,突然聞到了一股香味兒。
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是王嫣然,她似乎站在那兒看自己很久了,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王嫣然神色復(fù)雜的看著陳景山,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是陳景山已經(jīng)接通電話了,她只能站在一旁等待著。
“柳姐,我定的貨怎么還沒送來啊,該不會是賒賬,你就給我最后送吧?”陳景山吊兒郎當(dāng)?shù)膶χ嘈柕馈?p> 電話那頭,也響起了柳青玄甜美的聲音,她嗤笑一聲,才說道:“怎么可能啊,這兩天馮廣海生病了,估計得明天才能送來,你很著急嗎?著急的話我找其他人送。”
“不著急不著急,明天送來也行。”
“那就好,”柳青玄松了一口氣,又說道:“你那些服裝我已經(jīng)幫你搞定了,希望能夠你三家店賣一個月的?!?p> “那就多謝柳姐了?!?p> ………
掛斷電話后,陳景山才朝著店門口走去,王嫣然依舊站在那兒沒有著急,對著陳景山微微一笑。
“陳先生,我想和你聊幾句,你現(xiàn)在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