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云遙偶爾會去清風閣看他們練習(xí),偶爾會去街上散散步,大多數(shù)時間都待在家里。
天師殿那名被抓走的弟子被處死了,這件事在京都引起不小的波瀾。
這是天師殿第一個被處死的人,百姓們始終認為天師殿的人都有神光庇佑,對此唏噓不已。
不過這都與云遙無關(guān)。
國子監(jiān)內(nèi),幾個夫子正在發(fā)愁。
卷子已經(jīng)批完了,但是有兩份試卷都是滿分,這第一該給誰,讓他們犯了難。
一部分人認為應(yīng)該給云還,另一部分人認為該給郁安,兩方爭執(zhí)不下,半天也沒個結(jié)果。
齊應(yīng)德見榜單遲遲不出,過來查看是怎么回事。
“齊司業(yè)?!狈蜃觽円娪腥藖砹耍@才安靜下來。
齊應(yīng)德見秦肆禮也在,原本垮著的臉揚起笑容,他和和氣氣地問:“夫子們是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他是老祭酒私下里提拔上來的,在國子監(jiān)混了很多年,早就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秦肆禮把兩份試卷遞給齊應(yīng)德,說:“這兩個學(xué)子都很優(yōu)秀,不知該選誰做第一?!?p> 齊應(yīng)德一看云還的名字,心里已經(jīng)認定第一該給他,不過試卷還是要裝模作樣地看看的。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真把他嚇一跳。
這個叫郁安的書生,竟然建議在少數(shù)民族建立另一種制度。他言辭犀利,用語尖銳,句句切中要害,一針見血,觀點十分精準有條理,可以說是深入人心。
而云還的觀點要更為委婉,他認為要稍微放寬制度,依靠商貿(mào),聯(lián)姻等多種方式增加與少數(shù)民族間的交流,以減輕矛盾。
這么一看就更應(yīng)該選云還的了,郁安的卷子要是傳出去,那還了得。
在少數(shù)民族另立制度和另立皇帝有什么區(qū)別?
這么想著,齊應(yīng)德決定勸說夫子們把第一給云還,正要說話,外面?zhèn)鱽硪魂嚭奥暋?p> “皇上駕到!”李福的大嗓門練得爐火純青。
齊應(yīng)德嚇了一跳,連忙磕頭跪下。身后的夫子們也紛紛跪下。
他們齊聲喊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紹皇從龍輦上下來,走入門內(nèi)說:“你們都起來吧?!?p> “謝皇上?!?p> 紹皇看著心情還不錯,他寬厚的肩膀站的筆直,出聲問:“今年都有哪些學(xué)生比較出色?。俊?p> “回皇上,”秦肆禮搶在所有人面前說:“有個叫郁安的學(xué)生寫的文章頗為有見解,請皇上過目?!?p> 齊應(yīng)德看到這一幕,嗓子眼差點蹦出來,可是此時阻止已經(jīng)晚了,紹皇已經(jīng)把試卷接過去了。
紹皇仔細看了看文章,忽而發(fā)出一陣爽朗大笑。
他一個習(xí)武之人,連笑聲都有一股魄力,他連聲說:“好啊,好啊。此文甚妙,的確有見解。不知他是何許人也???”
“回皇上,”秦肆禮說:“他是從甘州一個小縣城考出來的?!?p> 紹皇似是沒看夠,又仔細讀了讀文章,說:“真是寒門出貴子啊,把他召來,朕很想當面聽聽他的想法?!?p> 秦肆禮有些躊躇地說:“這恐怕不太方便...”
嗯?
齊應(yīng)德兩條腿抖得像風箱,心里一邊祈禱一邊咒罵。
秦肆禮你想死不要拉著他啊。
果然,紹皇氣勢陡然增長,銳利的眼暗含怒氣,只是語氣扔比較輕松:“不知此為何故啊?”
秦肆禮這才露出哀嘆的神色,惋惜地說:“此子雖然優(yōu)秀,但左腿殘疾,走路頗為費時,陛下日機萬里,怎能專門等待一個學(xué)生?!?p> 紹皇聞言,也是著實沒想到,他感慨地說:“話不能這么說,人才都是值得等待的。只是既然他患有腿疾,朕還是不要為難一個學(xué)子才好?!?p> “多謝陛下體恤,”秦肆禮暗自松了口氣:“臣會將陛下的話盡數(shù)傳達給他的。”
紹皇搖了搖頭,說:“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此子頗有才華,好好培養(yǎng),莫要讓腿疾耽誤了他?!?p> “是,陛下,臣定當盡職盡責,尊師重道。”秦肆禮彎腰說。
紹皇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陛下一走,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他們這個小心臟啊,全都跟著秦肆禮一上一下的。
因為這么一遭,郁安得了陛下的認可,齊應(yīng)德就不能藏私心了。
因此,郁安當上了名副其實的第一。
齊應(yīng)德腿還沒緩過來,走的時候差點沒摔倒,他扶著門框,瞥見秦肆禮還在工作,面上沒什么表情。
他心里咯噔一聲,這個秦大儒...不會是有意護著郁安吧?
隨即他又打消了這個想法,這些個大儒就是軸,天不怕地不怕的,指不定哪天就掉了腦袋。
榜單一出,很快就公布了。
這一下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啊,國子監(jiān)一下子就像在集體搬遷一樣。
有的人屁股還沒在天一班坐熱乎呢,轉(zhuǎn)身就要搬到黃二班了。
韓奇旻喜極而泣,他抱住郁安的頭,激動地說:“郁兄,太好了!我倒數(shù)第一!”
他原本以為要搬走呢,沒想到還能在天一班當個吊車尾,簡直高興到飛起了。
郁安被晃的頭暈,他一把推開韓奇旻,給他一個極其冷漠淡然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排名。
韓奇旻:你禮貌嗎?
整個國子監(jiān)的人都沒想到云還會被郁安擠下來,為了不傷到云還,他們默契地不提這件事。
云還嘆了口氣,被同窗們?nèi)绱苏疹櫍男那檫€真有點復(fù)雜。
學(xué)識不是靠爭搶來的,也不需要攀比。
他轉(zhuǎn)過頭來,面對郁安,清潤如玉的臉上只有真誠,他祝福到:“恭喜你,郁同學(xué)。”
“多謝?!庇舭驳貜?fù)。
等學(xué)子們都搬完了,秦夫子才姍姍來遲。
他看了眼班里換來的幾張新面孔,默默記住他們的名字。
然后他走下臺,開始發(fā)試卷。
云還主動上前接過試卷,一個個往下發(fā),當看到郁安字跡的時候,他愣住了。
“怎么了?”旁邊的韓奇旻見云還神色古怪地看著卷子,出聲詢問。
云還直勾勾地看了好一會兒,半晌,他復(fù)雜地看了郁安一眼,把卷子遞給他,沒有說話。
他可能會認錯人,但絕對不會認錯字。
他的字就是照著郁安一筆一筆描的,幾乎是一眼就能確定。
已故的齊宣小侯爺白俞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