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廟寂寥。
寒風吹拂,使得本就破敗的門窗搖搖欲墜,在微弱的燭火之下隱隱可見一道身影立于其中。
隨著老鴉一聲哀鳴,身影才對著跟前雕像躬身道:“今日來收取香火的是一位小獄使者,如今已經在來的路上?!?p> “賞善罰惡,日夜巡游皆已在外等待。”
“此次,您是否親自迎見?”
雕像猶若未聞,只是窗外寒風像是在回應又凜冽了幾分。
身影依舊躬身。
聲音卻沒了一開始的尊敬。
“如今你在我等身上的道種已消散殆盡,想必你的軀體應是已徹底腐朽,?!?p> 他突然抬起頭來,卻又無法看清其面目,只是若是仔細看去,又隱隱可見其背后有一猙獰虛影,那影子處于虛實之間,似是他,似又不是他。
“你占據此地城隍之位百年有余,卻遲遲無法種道破境,如今更是只能躋身于這雕像之中茍延殘喘?!?p> “此次小獄使者前來,我等便會如實告知?!?p> 他的聲音之中多了幾分貪婪。
“此處道種不該如此浪費!”
話到此處,他身影在虛實之間變換片刻后便消失無蹤,留下那腐朽破敗的雕像立于廟中。
直至四周徹底寂靜,那雕像雙眸之中才隱隱有思緒顯露。
“我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李修緣目光掃向四周。
嘗試著想要動彈,卻只感覺四肢僵硬無比,仔細一看,自己竟變做了一座雕像,如今所在似是一座破敗廟宇。
這時,腦海中有些許陌生記憶的片段逐漸浮現。
他眼眸之中多了幾分錯愕,良久他才對此時所在境地有了幾分認知。
“城隍?”
他不由得再看向周圍,視線雖窄,卻也能夠確定如今他所處位置便是這廟宇中的城隍雕像,只是如今這座雕像就如同這廟宇一般已經腐朽不堪,其中神明更是早已消散,才有如今的他出現于此處。
他吃力的想要抬起手,卻只是讓雕像有了幾分松動,只能放棄。
不用去多想,他也知道如今的處境有多糟糕。
更別說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比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都還不如,哪有半分城隍該有的樣子,與死了并未有多大區(qū)別。
他只能靜下心來,將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片段完全接收。
“原來如此。”
此地名為桃花鎮(zhèn)桃花林城隍廟。
百余年前,此處廟宇剛剛修建,這座雕像的主人被委派于此,成為此地城隍,接受凡人香火供奉。
只是本該借此機會提升道行,但每每初一十五桃花鎮(zhèn)之人來此拜神所得香火卻都會被上頭來使取走,使得百余年來,他的道行不升反退,到頭來更是連種道都難以做到,最終只能落得個身死道消的境地。
只是不可思議的是無論城隍也好,還是往上來使也罷,實際上并非真實神明,而是妖魔所化。
凡人供奉的神明卻是妖魔,且凡人不知,多少有些荒誕。
可惜所獲記憶并不多,無法確定僅是此處如此,還是這世間皆是如此。
李修緣心生感嘆。
不過這些記憶片段雖說線索不多,倒也讓他明白了之前那位在這他跟前所說的那番話中的意思。
“看來,那位是想要篡位啊?!?p> 仔細一想,那位應該是此地判官,地位僅次于城隍,曾也是城隍心腹,只是所著此地城隍衰弱,且一年前再無法隨意出神,便漸漸起了心思。
剛那一番話恐怕便是在做試探。
見他并無反應,等那所謂小獄使者到來,估計便會來取這城隍之位。
“香火只能作為他人嫁衣,做這城隍連道行都無法自保,要來有什么用?”李修緣內心忍不住吐槽,只覺得那判官頗為愚蠢,這燙手山芋也搶著要?
是這些妖魔所化神明沒有腦子,還是有其它隱秘?
李修緣思索片刻,沒能想明白。
“算了,現在也無法再去別的地方。”
至于想要篡位的那位,倒無需太過擔心。
這城隍雖說本事不大,但這廟宇中,判官也好,賞善罰惡四使以及日夜游神這些妖魔所化神明卻都是他的道種,受制于他。
“現在我來了,他們也就該老實了。”
他本就膽大,上一世也不算是普通凡人,如今還算平靜,也算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就是有點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穿越到了這里了?
他記得,他在讀了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后心血來潮,想要去尋找書中所說的桃花源所在,就獨自去到了武陵山區(qū)之中,后來在山區(qū)中發(fā)現了一條河流,沿河流往下走。
莫名昏迷。
醒來后,便成了這幅鬼樣子。
天崩開局。
而且沒有系統,至于金手指……
如果這城隍之位就算金手指的話,那也得等他能夠脫離這座雕像才能有所作用。
好在,還算幸運的是,就在剛才他發(fā)現了一樣熟悉的東西。
他念頭一動,雕像跟前便出現了一枚銅鏡,銅鏡六邊通體古舊,似是黃銅打造,鏡面暗淡,看起來年代十分久遠。
但飄浮之時卻隱隱有六色流光流轉,顯然頗為不俗。
這面銅鏡名為轉輪鏡,有分化七情六欲成為分身的能力,最多能讓他分化出十三道分身,還未來到這里之前,他就時常用這轉輪鏡來分化自己的情緒,甚至去干些不可名狀的事情。
而隨著銅鏡出現,雕像之前再次出現一道身影,那身影身穿一身古代官服,仔細一看,面容和這城隍雕像竟是有幾分相似。
只是那張臉看去卻又像是在發(fā)怒一般,有些許猙獰兇惡。
若是有孩童見到,估計都得被嚇得嚎啕大哭。
看著這身影,雕像中的李修緣先是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起來,不由有些后悔為何要以這城隍樣貌作為參照。
這分化出來的分身枯瘦,面容上皮膚早已干癟,身軀更是明顯已經失去血肉活力,那城隍官帽下的頭發(fā)更是少得可憐,口中更能明顯看出牙齒都已經沒剩幾顆。
這哪有絲毫神明該有的威嚴寶相,活生生的一風燭殘年的老人。
就這模樣,也難怪那判官會生起篡位之心。
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嫌棄。
他看向那銅鏡,見上面六色流光已經消散,心中微微一嘆,只好暫時接受了無法再重新分化分身的事實。
只是再次看向那分身,他心中卻又多了幾分不解。
“為何會是七情六欲中的怒欲分身?”
“而這城隍真實身份本為妖魔,這分身為何卻是人類軀體,沒有一絲妖魔樣貌?”
正要仔細研究一番,廟宇之外卻又傳來聲響。
他只好暫時放棄,念頭一動銅鏡消失在那雕像之中,而那分身則緩緩睜開雙眼,怒相之下,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一般更多幾分可怖。
“來的應該便是那小獄使者?”
他操控著分身,看向廟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