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二人的祝賀銃也立刻謝過,又對著那個看上去愁云慘淡的家伙訓斥了幾句,怪他將情緒如此清晰的擺在臉上,但畢竟如此大事,他不得不回去照看,畢竟與外界不同,邊境之地至今都沒能用上什么普及到人的通信工具,要交流主要還是靠人力,但這并非他們不愿,而是此地規(guī)則崩壞的無奈之舉,這也是銃向往外界的原因之一。
見銃要走,瞳與盧卡奇亞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征得同意后也一并跟著過去了。到了地方,那新生的孩子已經有了外界四五歲的模樣,早已被帶到了族中,就等著銃回來看過。若論往常,這是一族的喜事,那孩子應該也早就笑鬧開了,但今日卻沉默的可怕,只有幾個先前已經來了的孩子在低聲哭泣,但很快就被喝止了。
銃見這個情景,連怎么回事都不用問便猜了個七七八八,提前攔住了瞳和盧卡奇亞,告知接下來不管發(fā)生什么,在人前都不要多說話,實在想問等事后再說,便走進了院落去看那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的孩子,先是看了看手腳,還算齊全,心里石頭落下了大半,又叫他抬頭,卻沒有被理會,心里盤算著大約是天生失聰,便自己主動走上前去細看。
盧卡奇亞對此事興趣缺缺,反而好奇的東張西望,觀察起屋內陳設,與自己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新奇的很,而瞳或許是因為那個夢的影響,對那些剛剛從樹上誕生的孩子很是在意,看的比銃還要認真,這便讓她在銃抬起那個孩子臉是差點叫出聲,但想起了對方的囑咐,勉強壓住了聲音,捂著嘴向后退去,正撞到了盧卡奇亞身上,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是怎么了?”盧卡奇亞小聲嘀咕,順勢穩(wěn)住了瞳的身體,也順著她的方向看去,也是吃了一驚,好算他之前做了心理準備,又在梅絲塔的實驗室見的多了,倒也沒有反應過激,讓銃高看了他一眼。原來,那孩子看著尋常,實際畸形的厲害,五官全扭曲到不應在的位置,像是刻意抽象化了的畫作,照進現(xiàn)實實在可怖。
盧卡奇亞想要說些什么,但礙于還有其他人在欲言又止,等到銃找人將那孩子安排好了,向他們倆揮了揮手,到了一處避人的房間,“這地方是我提前安排過的,不會有其他人經過,你們可以在這里放松些?!鞭D頭看著盧卡奇亞迫不及待的樣子,換了平時可能會嘲笑幾句,但今日之事這段時間發(fā)生的太多,身心俱疲的他笑不出來,只是點頭示意他開口。
“那棵樹出了問題,對嗎?”雖然盧卡奇亞急于知道情況,但還是等到銃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半躺下才問出了問題,但如此直言不諱仍然讓瞳捏了把汗,畢竟據她所知,月榊木乃是邊境之地的圣木,如此稱呼實在有些不敬,但見銃毫無反應,似乎是早已習慣了的樣子,想來是他們在星晶網絡上便是如此交往,見怪不怪了。
“嗯,確實出了點問題,你今天也看到了?!便|雖然面色疲憊,但提起此事時卻沒有那種十足的緊迫感,仿佛只是一件家常的小事,只不過麻煩了一些,“在我成為族長的時候,就時不時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大約是在巫女櫻子閣下過世后就時有發(fā)生,最近幾年只不過是變得更頻繁了?!?p> “不瞞你們說,這里已經差不多有兩年沒有誕生正常的孩子了?!便|坐直了身體,說著他的新計劃,“所以族中也在考慮,是不是得增加一些為了讓那些孩子可以存活下來而預備的新設施,畢竟往常來說,他們基本上都無法活到第二個生日的月份?!痹捳f的輕松,但在這樣的地方想要建造這樣一個設施并不容易,至少今天見到的這個孩子是用不上了。
“銃先生想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蓖匀恢肋@件事發(fā)生的原因,恐怕連那個家族的滅亡也是因為前任巫女的過世引起的副作用,月榊木減少了人口的產出來保存能量,但到今天仍然力不從心,如此下去,大概整個邊境之地某一天起不會再有任何一個新生命誕生,而若是自己留下或許可以避免此事,但這實在違背心意,便只能心虛的安慰道。
“方法自然總是有的,最簡單的方法我們不是都知道嗎?”銃現(xiàn)在又開始盯著銃瞧了,看的她十分緊張,生怕他突然提出讓自己留下來拯救邊境之地,不過他也只是意味深長的笑著說,“你知道月榊木對我們很重要的原因,因為我們無法自行誕育孩子,因為神的詛咒和一些基因缺陷的原因,但你的存在讓我看到了希望?!?p> “當然,我不是希望你留下,月榊木已經衰老了,所以才需要用巫女的生命以及月神祝福去填充力量,但這絕不是長久之計。”當然,這樣的模式已經延續(xù)了太久,以至于有跡可循的歷史中都是如此,但可以查實的歷史對于時間長河來說只是滄海一粟,或許它還能堅持千年甚至更久,但對于他們的種族來說也只是慢性自殺,他們實在太需要新鮮血液。
“這么說來,你有辦法讓它煥發(fā)新生?”盧卡奇亞知道他這位朋友的性格,絕不會說什么異想天開無的放矢的話,他既然這么說,自然是已經有了打算,那可真是讓他意外,他一向知道銃作為擔任著邊境之地建設與智識方面的學者們的族長天賦異稟,但若是他連這種傳說中的神明造物都能修復,那不說荒謬也是難以置信的了。
“我可沒那個本事,這月榊木看著是株古木,實際上根據我們的測量,它沒有任何生長的跡象,若不是它早就死亡了,就是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而是神明制造我們的流水線?!碑斎唬吘持匕l(fā)生的任何事理論上都可以不遵循規(guī)則,但月榊木不一樣,某些程度上,他就是維持此地規(guī)則沒有完全崩壞的錨,因此它自己絕不會不符合生物或是物理法則。
無論是什么緣由,想要讓月榊木枯木逢春都至少不是他這一輩能夠做到的事,但或許這是個契機,“實際上,月榊木的力不從心不僅僅體現(xiàn)在那些孩子們的不幸上,隨著它的力量越來越弱,邊境之地的準則撕裂的更加厲害,若是在從前,它絕不會不加選擇的讓擁有月神祝福的孩子流到外界去,但現(xiàn)在它已經難以阻止這種法則融合了?!?p> “按這樣的說法,莫非再過一段時間,我們便可以自由進出這里了?”盧卡奇亞平日里經常說著邊境之地太過神秘,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自由通行該多好,但他也知道真有那么一天必然伴隨著許多問題,畢竟生活習慣差異實在難以彌合,因此在聽說此事后他在興奮之后留下的更多是擔憂。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真要發(fā)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至少得有個百八十年的。”但銃想要提前這個進程,他從前不愿這么做擔心的只是若是離開了月榊木,他們又沒有繁殖的能力,豈不是自取滅亡?但瞳的存在讓他知道這種現(xiàn)象只是法則所限,若他們去外面生活可就沒這煩惱,既然如此,那棵將他們世世代代禁錮在此地的樹拋棄了又何妨?
“百八十年?那可不算長?!鄙袷沟膲勖绕鸪H艘L一些,在盧卡奇亞看來這就是即將發(fā)生的事,只不過自己的生命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半,或許是看不到那天罷了,而銃則比他樂觀許多,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因此只是半開玩笑的說,“確實確實,近在眼前,只不我們活不到那天了?!?p> “你還真樂觀。”盧卡奇亞無言以對,但考慮到自己這位朋友的性格,他恐怕早就有了對策,只不過不便透露,那自己也不自討沒趣,抱怨了一句就想要轉移話題,但不了解他的瞳卻不依不饒,繼續(xù)追問,“可就這么放著不管那怎么行?雖然等到了與我們融合的時候大概你們就不需要月榊木了,但眼下的問題不解決,到時候都是些行將就木的人,可怎么好?”
“我當然會想辦法讓人提前適應起來啦,瞳小姐真是開不起玩笑?!被蛟S是被追問的煩了,銃最終還是模糊的透露了自己的考慮,但不及讓二人細想,他又拋出了另一個重磅問題,“不過我說啊,你們就一點也不擔心?月榊木若是失去了作用,能夠與你們聯(lián)通的可不僅僅是我們,還有我們隔壁的好鄰居,他們我們了解的可不算多?!?p> “我得提前說好,我們與你們的交流已經少得可憐,和他們更是不知道多久沒有聯(lián)絡了?!便|很明顯對另一個世界沒什么好感在的,“曾經,他們中有一戶人家來此地避難,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尚且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所以我們流放了他們,但誰知他們竟勸那里的人和我們斷了往來,我看他們不是什么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