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一蹬上墻頭,馬上將身體伏了下來,露出半個腦袋看著外面。
彼時榮國府在西,寧國府在東,中間隔著一條小巷,魯智深此時上的墻頭,就是榮國府的東墻,東邊隔著一丈來遠,就是寧國府的墻頭。
而且這個時間,除了更夫,少有人至,但魯智深為了保險,還是壓低身子,融入夜色,露出一雙眼睛,謹慎地盯著外面。
過了一會,魯智深確認四周沒有人聲傳來,才猛然直起身子,在墻頭上奔跑幾步,身子驟然伏低,然后猛地彈起,整個人像貓一樣,在空中縮成一團,在空中斜飛起來,撲向?qū)幐畨︻^!
眼見墻頭越來越近,魯智深四肢驟然張開,撐在墻頭之上,待得手掌腳掌接觸,瞬間開始蜷縮卸力,四肢如同蜘蛛一般彎折,直到胸腹快要貼上墻頭,方才穩(wěn)住身形。
他輕輕吐出一股悠長的氣息,心中頗為欣喜。
這一縱一落,他以這具十二歲,百十來斤重的身體,竟然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
即使有些微響動,也絕對不會比一只貓的聲音更大!
魯智深瞅準遠處的亭子,一個縱躍,跳上了亭子頂部,然后借勢一踏,上了旁邊的院墻。
他身子縮起,在院墻上奔跑起來,然后高高躍起,已經(jīng)踏上了院落里面的房子屋頂。
至此,他已經(jīng)身處寧府之中。
魯智深心道前世自己有些看不起的小術(shù)小道,沒想到如今派上了大用場。
這當然就是鼓上蚤時遷的拿手本領(lǐng)。
前世魯智深在梁山上時,常常和兩個老兄弟武松史進喝酒比劃,談?wù)撐渌嚕娴门d起,就隨便拉幾個頭領(lǐng)湊個熱鬧。
有次魯智深喝得過了,隨手一把將路過的時遷拎了過來,非要他演練下功夫。
時遷無奈,只得向他說了梁上君子的縱躍隱匿之術(shù),但是魯智深聽了雖然記在心里,但是并未覺得這些小術(shù)在戰(zhàn)陣之上有用,灌了時遷三碗酒就把他放了。
彼時他身體胖大,二三百斤的軀體,施展不起這種小巧功夫,要是跳上房,只怕房梁都給他壓斷,更別說隱匿聲息了。
然而此世重生,這個歲數(shù)的身體,正是最為柔韌輕便的時候,加上練武有成,反而最適合施展時遷這套梁上之術(shù)!
魯智深心中喜悅,武功無分高下,只是適不適合而已。
他壓低身子,在高房廣廈的屋頂之間跳躍奔跑起來,身體起伏不定,眨眼就略過了數(shù)座大殿屋頂。
他的目標,是寧府主人賈珍的臥房!
魯智深這三年來,甚少出門,更幾乎不和寧國府眾人有過交集,就是賈珍賈蓉,也只在正式場合見過寥寥數(shù)面。
因為無論是賈母,還是王夫人,甚至是王熙鳳,言語間都透露著讓他離寧國府遠一些的暗示。
后來他通過手下的茗煙等人知道,寧府從上到下,都不太干凈。
魯智深起初還不太相信,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前世他也曾聽信一家之言受過騙,因此謹慎不少。
所以這一年多來,他已經(jīng)來寧府探了幾次路,所見所聞,讓他大開眼界,心道世上怎么能有這么腌臜的人家!
所以今日他打定主意來此,好好讓賈珍出出血!
他手腳并用,不多時便已經(jīng)遠遠看到賈珍臥房,心中頓時一聲罵。
本來這個時節(jié),賈珍早已經(jīng)睡下,沒想到此時屋子里面亮著燈。
他沒有時遷那種賊不走空的強迫癥,每到一個地方,非要偷點東西,才肯安心。
出手越多,越容易漏出馬腳,他正要轉(zhuǎn)身回去,卻聽得屋子里面,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來。
魯智深心中一動,急奔幾步,橫掠丈許,輕輕巧巧跳上了賈珍臥房的屋頂。
他伏下身子,貼上了了屋頂,屋子里面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魯智深聽得這是賈珍說話。
“你做事情怎么那么慢!”
另外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魯智深卻也認得,這是賈珍的兒子賈蓉。
“兒子已經(jīng)和秦業(yè)那廝提過了,他已經(jīng)松口了,這事情要定下來,還要爹爹親自出馬,我一個做兒子的,怎么好親自向老丈人提親?!?p> “胡說!”賈珍語帶怒氣:“我要是親自出馬,豈不是顯得我覬覦秦家那女子?讓你娘去談好了!”
里面賈蓉猶豫了下,“父親大人,你這話是不是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啪地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賈珍跳腳吼道:“逆子,你敢污蔑你爹?”
里面賈蓉摸著通紅的臉頰,語帶怨毒:“父親,你當初答應(yīng)我收尤二姐做填房,最后你還不是搶先把她收了,兒子我只能喝剩下的?”
賈珍冷哼道:“你想的美,我娶了她姐續(xù)弦,你怎么可能再收她做妾?”
“父子分娶姐妹,這不是亂了輩分?”
“外人要是知道,豈不是會嘲笑我寧府不知禮義?”
賈蓉攥緊拳頭,低聲吼道:“尤二姐也就罷了,可是這次是兒子娶妻,這是正房!”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賈珍冷笑道:“什么正房填房,秦業(yè)那廝雖然是工部營繕郎,但她這女兒是抱養(yǎng)的,我要收來做填房,他敢不答應(yīng)?!?p> “畢竟他兒的前途,還要依靠我寧府!”
“那秦鐘才是他親兒子,一個養(yǎng)女,他敢不給?”
“如此風流漂亮的人物,錯過實在可惜,你若不要,我就收了?!?p> 賈蓉的聲音沉默下來。
賈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咱們父子,俱為一體,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以后我多替你找?guī)讉€妾好了,你不是一直盯著尤三姐嗎?”
賈蓉聲音艱難響起:“據(jù)說那秦家女兒性子頗為剛烈,要是娶進門來,父親強逼與她,萬一她魚死網(wǎng)破.......”
賈珍聲音有些得意,“這點你倒不用擔心,因為我早就著手調(diào)查那秦家女兒,發(fā)現(xiàn)很可能她的身世有大問題!”
“一旦我們查清楚,以此要挾,何愁她不從?!?p> 賈蓉干笑道:“父親只怕早就盯上她了吧。”
賈珍大笑起來。
魯智深聽到這里,怒氣上涌,當場就想跳下,打死這對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