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靜默了一陣,而后聽見了筷子碰到碗碟的清脆聲。
緊接著一聲極輕的脆響傳來,姜韶微笑。
果然什么都阻擋不了吃貨的嘴。
想必也是極其挑剔又喜歡新鮮菜之人,不然不會買了廚子回去,聽說推出了新菜,還要來花錢的。
要知道,那可是貨真價實她親自手把手教出來的掌勺。
再結(jié)合昨日他所說的沒有‘新意’,姜韶便懂了,這人怕是惱了廚子開創(chuàng)不出新菜,又不好找她退人,這才來給了下馬威。
姜韶嘆息,笑道:“陸老板可不要貪吃哦,這蟲子吃多了,有邪性?!?p> 過了一會,知南冷著張臉,端了個空盤子出來。
姜韶眉頭微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咧嘴一笑。
姜韶起身,秋山前去開門。
后面突然道:“姜小姐,往哪去?”
知南行若風(fēng)過,攔在了門前。
姜韶:“陸老板還有事?”
“嗒......嗒......嗒......嗒......”
一聲聲不緊不慢的敲擊聲響起,姜韶突然心生不好的預(yù)感。
這敲擊聲似曾相識,好似在哪里聽到過——姜韶猛地抬頭,這不就是她腦子一熱跳墻救桑羽那天,巷子深處小轎里頭傳來的恐怖壓抑之聲嗎!
姜韶借力踩凳猛的一跳,一下撞翻了屏風(fēng),朔大的屏風(fēng)“嘭”一聲落地,驚起陣陣白孚顆粒般飛懸在半空。
姜韶落地滾了兩圈才停下,她剛抬頭,就看見軟靠上一男子懶洋洋臥著,萬千發(fā)絲被細細冠在頭頂,面也似冠玉,不過深唇淡粉,臉色過于蒼白,而劍眉星眸,又似深藏了一輪彎月。
光華拂身,如月光灑下了一身溫柔衣。
溫柔衣淡淡一笑,若深冬被春陽澆融,化作萬千小潭溫水,她便沉溺在小潭里浮沉。
暖意遣散,腦海里系統(tǒng)發(fā)出一聲狂吼,暴怒道:【美色是致富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倒扣分值:10000!】
姜韶:“......”
好家伙,這孫子直接翻了十番!
不知掌柜家的一千姑娘作何感想?
榻上人眼角挑著淡淡笑意,道:“姜小姐既撬了我的人,那就拿你自己來換吧?!?p> 話落,人影一閃,不知怎的,人忽然便到了眼前,瞧見他手掌一翻,掌中騰空出現(xiàn)一把折扇,玉蔥般纖長的手指,執(zhí)扇挑顎,一氣呵成,朦朧間似有東西落在舌尖。
還沒回過神,她便驚覺這東西入口即化,轉(zhuǎn)瞬就下了喉......!
姜韶跪地猛摳嗓子眼,作嘔的一系列反應(yīng),激出了一臉的淚。
“別白費功夫了,這藥入了喉,便會迅速擴散,化成點點顆粒隨著筋脈游走,最后在靈臺處......匯合?!?p> 然后呢?毒發(fā)身亡嗎?
姜韶十指扣著木板縫隙,死死抵住頭,以此來減輕毒藥入喉的痛感。
秋山則直接被知南點了穴道,然后手腳鎖死,反扣在門上,他看不見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能通過聲音大概知道,他們給小姐吃下了毒藥。
他發(fā)不出聲音,大致是被點了啞穴,只能拼勁全力用頭用身體去撞門,想以此發(fā)出聲響,吸引外面走廊口侯著的伙計。
他很是后悔方才將伙計一腳趕走的舉動,若沒趕人,說不定現(xiàn)在就能幫上忙。
小姐就不會被迫吃下毒藥。
而他的預(yù)想顯然也落空了,他剛掙扎著要動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摜在了地上。
且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秋山面如死灰。
一轉(zhuǎn)眼,余光里小姐頭拄著地板,偏過頭來,嘴角擠出一絲笑,秋山再控制不住,嗚咽著淚流滿面。
眼前銀波流轉(zhuǎn),兀自生光,姜韶卻覺通身的冰寒,從頭漫到腳。
姜韶爬起來坐在地上,瞧著眼前長得人模狗樣,穿得一身銀光的男人,平淡道:“你欲何為?”
“不想做甚,只不過覺得姜小姐有趣,便生了豢養(yǎng)的心思。”
“畢竟,比起阿貓阿狗,姜小姐可是有用多了......怎么,姜小姐是不愿?”
他邪魅一笑,“那可真是可惜了晉國公,以血作刀以肉筑墻,才拼下的這份基業(yè)?!?p> “如今,就要被他最疼愛的嬌女給毀了?!?p> “少給我叩帽子?!苯氐溃骸叭艚艺娴搅四敲匆惶欤蚁氲膊粫ξ叶嗉迂?zé)怪。”
“噷,是嗎?!标懤习遢p蔑一笑,“還真是孝順。”
“不過,就算晉國公愿意拿榮華前程祭你,你的世子哥哥和侄子,也甘愿嗎?”
姜韶不說話了,殺人還要誅心,又是拿姜家的百年榮華和錦繡前程相威脅。
她這任務(wù)才剛開了個好頭,這下,又被迫任務(wù)加身。
這等于是雙重任務(wù),妥妥雙面諜中諜啊。
姜韶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這笑看在陸老板眼里,就成了嘲諷。
“啪”陸老板收起玉骨扇,負(fù)手在身后,氣場也從漫不經(jīng)心渾不在意,慢慢變得凜冽,生出些乍冬的寒意來。
他看了眼知南,知南點頭,手掌高抬向下,掌心下無端生出一團勁風(fēng),慢慢逼近秋山的頭顱。
就在這生死之際的千鈞一刻,忽聽姜韶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手掌停住,正擦著向上搖曳的發(fā)絲,最后落在頸后。
這方空間又變得平和起來,一如陸老板微揚的嘴角,乘風(fēng)微拂的長袍。
“等著吧?!闭f完,腳邊長袍搖曳,順著門口而去。
見人要走,姜韶忙道:“解藥何時給我?”
人影消失在門口,隨風(fēng)留下一句,“一月后的今日?!?p> 那就是這毒在一個月后發(fā)作,而安全期只有一個月,甚至不足一月。
秋山蹣跚著爬過來跪在姜韶面前,前額拄地,一如姜韶毒藥入喉,疼到幾乎痙攣的姿勢。
姜韶幫他理了幾根凌亂在外的發(fā)絲,而后又拍了拍他不斷顫動的背,道:“現(xiàn)在不是內(nèi)疚的時候?!?p> “姜家至今日起,徹底懸在了鋼絲上?!?p> “秋山,你得助我,守護住姜家?!?p> “嗯!”一聲沉重的悶哼聲,代替了秋山此時痛苦又決絕的內(nèi)心。
而后,秋山吸了吸鼻音,抬起頭,堅決道:“是,小姐,秋山與姜家共存亡!”
姜韶點頭,替他擦去額頭上的塵土顆粒,看著留下來的坑洼痕跡。
良久后,她道:“姜家有你們,是姜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