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陳家院子,羅喆身后跟著一堆小尾巴。
因為在取水時的表現(xiàn),羅喆膽子大,隱隱有被推舉成孩子王的意思。
再說了,只有羅喆會生火烤蝗蟲,其他孩子不會,那羅喆就是厲害,就可以帶領(lǐng)他們玩好玩的游戲。
有了這群跟屁蟲,羅喆接下來就簡單多了,將水缸裝滿后,太陽已經(jīng)偏高了。
帶著孩子們拿著簸箕,里面裝著淤泥,轉(zhuǎn)戰(zhàn)到林邊。
在羅喆的指揮下,又是搬石頭,又是活泥土,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
有羅喆這個大孩子照看小孩,村里的大人也樂得清閑,可以做更多的事。
轉(zhuǎn)眼間,一個簡易的烤爐就搭建完成了。
對于這個由自己參與搭建的建筑,雖然不知道干嘛,但孩子們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因為手掌有傷,羅喆開始教比較年長的孩童生火,并表示會有獎勵。
趁著情緒高漲的孩童認真生火時,羅喆表示需要一把刀。
這時,孩童中走出一個看上去比較強壯的孩子,拍著胸脯,表示抱在他身上后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不久后,羅喆就看到那小破孩背著一把刀悄**地跑了過來。
是的背著,這不是菜刀,也不是砍柴刀,是正兒八經(jīng)戰(zhàn)場上揮舞的兵器。
這可把羅喆嚇壞了,這村子里還藏這種兵器的?這算不算犯法?會不會出事?
把擔(dān)憂寫在臉上的羅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小子。
但周圍的其他孩子并未對此做出反應(yīng),只有滿臉的羨慕。
揚了下眉,可能是自己多慮了?這個時代可以隨便持刀的?
嘛,也沒多大事兒,我們可都還是個孩子,在心中默默想好讓那小子背鍋之后,羅喆看著那小子些許吃力的卸下背上的刀,放在地上。
感受著眾人的崇拜,陳二牛心里滿滿的得意,甚至有些發(fā)飄,看上羅喆的眼光中帶著些許的挑釁。
這白白胖胖的外鄉(xiāng)人,一身細皮嫩肉的,肯定比不上自己孔武有力。
呵,弱小。
羅喆單手握住刀把,嘿,拿不起來,還挺有分量,隨即示意身邊人站遠點,雙手握住刀把,用力后退。
噌~刀光出鞘,羅喆早有準(zhǔn)備,只是后退了幾步。
把刀抽出來,還不能完全舉起。
說是刀,其實更像是劍,但只開一邊的刃,刀身狹直,刀柄比自己的小臂還要長。
整刀立起快到羅喆肩膀的高度了。
將刀收鞘,扛在單肩上,雖然覺得小屁孩帶大刀有些小題大做了,但哪個少年不中二。
羅哲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說道:“你,很好!”
說完,便扛著到孤身走進樹林。
大有一股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氣魄,就是腰彎了一些。
二牛成了團隊里的二號人物,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看小娘的眼光都輕視了一些。
皺了下瓊鼻,小娘心想著,自己一定會第一個成功生火,自己和哥哥的關(guān)系是牢不可破的。
當(dāng)然,這些小孩子心思,羅喆并不知道。
自從在樹林里迷失過,羅喆對這種人跡罕至的森林有些許的恐懼,所以他現(xiàn)在漫步在被人踩出的小道上。
為了避免自己又迷路,所以基本不會離山道太遠。
要說做玩具,最好的還是竹子,而這座山從遠處看,能看到一些竹林。
從林蔭小道再到石階山道,路程不長。
參差不齊的石階上,行走的人,或是書生,或是帶著像斗笠一樣,垂著紗布的女性。
羅喆能明顯的分辨出每個人所處的階級,畢竟,這些都表現(xiàn)在服飾上。
和山溝溝里的村民不一樣,書生身著干凈的長衫,頭戴幞巾,有的還身著佩刀;而女性除了長至小腿的紗布籠罩著之外,隱約能看到內(nèi)里身穿半臂長裙。
當(dāng)一個扛著刀的小孩出現(xiàn),人群明顯能感覺到一絲意外。
但隨之細看之下,這清秀的小孩衣著得體,除了臟了一些外,不像山村野娃,也就沒多搭理。
看著人來人往,羅喆心里泛起了一絲絲情緒。
這可能是思想的落差,在村里可看不到這番景象。
搖搖頭,自己現(xiàn)在身處何處還不知呢,想太多干嘛,自取煩惱。
少年背刀,孤身行山路;卻不知,已入他人眼。
來到竹林,羅喆拔刀,胸中中二之魂燃燃雄起。
身無旁人,卻是少年拔刀齊胸,揮劈砍砸,竹巋然不動。
果然啊,竹子要用鋸的方便。
看著那小缺口,羅喆還是很耐心的,揮舞長刀還是很吃力的,這小身板把握不住。
……
再次回到山道石階,羅喆身后拖著一把竹子。
步入小道,羅喆并不知道其身后還有人尾隨,無自知之明的他并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怪異。
當(dāng)拖著竹子走出山林就看到二牛那小子正被一個老人提著耳朵打屁股。
看到羅喆出現(xiàn),二??藓爸钢_喆,那老人目光也看了過來。
肩頭扛著刀,身后拖著竹子,羅喆大概知道,肯定是那小子偷偷把刀帶出來的事。
理虧,道歉,羅喆已經(jīng)開始想著怎么利用自己孩童的身份了。
但是羅喆走到老人面前,卻發(fā)現(xiàn)老人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身后。
好奇的他也回頭看了一下。
好家伙,被跟蹤了。
而且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隱隱能看出為首之人,那人蓄著山羊胡,斑白的雙鬢可以看出年紀(jì)大了。
身穿勁裝,那衣服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從陣勢上看,已經(jīng)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老人看著遠處的人群,再看著一臉懵的羅喆。
別說,羅喆身上還真帶著那么點武將的氣勢,畢竟利器在手,中二之魂在燃燒,思想上會反饋在行為中。
遠處的人群走出一人,一看就是狗腿子。
這很正常,羅喆已經(jīng)看破了,每個人身上的服飾都對應(yīng)著身份,就那布衣頭巾樣,不會錯的。
來人對著老人拱了下手,道:“敢問老翁,此是何家子?”
老人的皺紋加深,皺著眉道:“某不知,此童自山林出,所幸被陳娘帶回,已上報官人?!?p> 聽著兩人對話,嗯,聽不太懂,但看著表情和一些熟悉的音節(jié),羅喆敢肯定,一定是打聽自己。
想著,看向遠處那個尾隨犯,羅喆雖然早已意識到自己是大戶人家,但這不會是來尋親的吧?
打聽了差不多了,那狗腿子回去傳話。
羅喆主動將長刀還給老人,行為很是誠懇,一臉認錯的表情。
老人接過長刀,看著羅喆,想了想,從身后取出一把匕首,送到羅喆面前。
好啊,你們這群人,各個帶著家伙事兒,武德有這么充沛的嗎!
匕首形式很普通,木制手柄,羅喆躬身謝過,在手里掂量了幾下,很適合他這個小身板。
很快,那帶頭人就領(lǐng)著人走了過來。
狗腿子高喊著什么之后,老人很拘謹(jǐn)?shù)匚⑽⑶硇卸Y。
一眼就能看出階級的碾壓。
來人好奇地看著羅喆,口中嘖嘖稱奇,在其身后還帶著家眷。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明明很近,裝作很親和的樣子,明明在笑,但總能讓你感覺到清晰的差距。
既然現(xiàn)場有大人在,說實在羅喆并不怎么想搭理。
那大人物和左右說了幾句,便有幾個人跟著老人進村,剩下的人也沒跟羅喆說什么。
大人物身后的貴婦大腿旁掛著一個小孩怯生生地偷看著羅喆。
羅喆也不在意,指揮有些拘謹(jǐn)?shù)男『⒆觽兝^續(xù)。
有了他這個主心骨,孩子們手中的動作也自然順暢了起來。
少傾,隨著濃煙升起的是一個孩子的歡呼聲。
這是一個瘦小的小男孩,單薄的身軀,營養(yǎng)不良的他,頜骨突出,大大的眼睛十分明亮,但深陷的眼窩又突顯羸弱。
小娘發(fā)現(xiàn)有人比她快了,嘟起了嘴,一臉心不甘情不愿的。
將火源送進烤爐之中,小男孩期待地看著羅喆。
在剛才,他已經(jīng)用眼角悄悄地看到羅喆用匕首改造竹節(jié)。
這時,羅喆身旁擺著各種小玩意兒。
四肢能活動的人偶、可以噴射泥土和小果子的竹管、讓雙腳離地的高蹺……
琳瑯滿目的玩具擺在了小男孩的面前,讓其他孩子十分羨慕。
已經(jīng)被眾多玩具難住的男孩皺著眉深思著。
這時,羅喆指著竹蜻蜓和輕盈的竹飛機還有竹管,開口道:“我推薦你選這幾個?!?p> 說著,便拿起三樣玩具演示了起來。
當(dāng)竹制飛機脫離羅喆的手指,滑翔而起,眾人驚呆了。
孩子們歡呼地追逐著天上的竹飛機。
人群之中,那個大人物喃喃自語道:“此豈是雞,分明為飛鳥?!?p> 機關(guān)術(shù),看著空中飛翔的竹子,他腦海中不自覺想到。
人總是向往天空的,相比竹蜻蜓而言,竹飛機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小男孩十分珍惜地將竹飛機保護在懷里。
剩下的小玩意兒,羅喆則讓他們猜拳決定歸屬。
到最后,幾個手里空空的孩子,眼眶中泛著淚水,巴巴地看著羅喆。
小娘更是直接走到羅喆身旁,也不說話,一手拉著羅喆的手,一手直抹眼淚。
羅喆揉了揉小娘的腦袋,笑著安慰著。
正事不能落下,還有一堆蝗蟲還沒處理呢。
有了之前獎品的刺激,孩子們的興致更高了,做事十分主動。
隨著羅喆所指,他們按部就班地行動。
沒多久,那個老人便帶人回來了。
老人是陳二牛的爺爺,也是附近少有的老鐵匠,兒子和長孫都從軍戰(zhàn)死,獨留陳二牛和兒媳。
陳二牛猜拳贏得竹蜻蜓,是唯二能飛的,雖然還是很羨慕二狗,但有羅喆在,他也不好出手去搶。
老鐵匠帶來的人就是羅喆之前見過的老者,明顯在村中有些地位。
但現(xiàn)在,他跟在另一個中年人的身后,還有村里少有的青壯。
地主們可以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讓家族里的青壯免去勞役,因而,在村落之中,他們武力也是最強悍的。
為首的人十分對那大人物十分恭敬,在進入視野時,便開始小跑而來。
到其跟前,躬身行禮道:“不知應(yīng)國公蒞臨,卑末有失遠迎,國公勿怪?!?p> 出現(xiàn)了,大人虛偽又卑微的嘴臉。
在羅喆眼里虛偽又卑微的人正是陳家如今的族長,而村里多姓陳,在皇權(quán)不下鄉(xiāng)的時代,他就是這小塊地區(qū)的土皇帝,宗族之法凌駕于任何法律之上。
被稱呼為應(yīng)國公的大人物半闔雙眼,微微點頭,隨便說了幾句之后,算作打過招呼了。
這一邊,羅喆正忙著將烤好的蝗蟲放進竹筒里捶成粉末。
孩子們圍著他,小娘幫他提著布袋。
這些蝗蟲粉可是好東西呀,可以用來養(yǎng)雞鴨,稍微代替一下原本就日益減少的糧食。
當(dāng)然,這個烤爐可不止用來把蝗蟲烤干。
羅哲將其稍微改了一下,整個烤爐變成一個像圓錐的煙囪一樣。
腦海中依稀記得,農(nóng)村制炭的小炭窯建筑結(jié)構(gòu)。
至于那種大型炭窯,可以直接燒樹干的那種,羅喆要先在這邊試驗一下。
畢竟他也不想一直依附在陳娘家,這對一個村婦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dān),想來想去,只有制炭來彌補一些家用。
聊勝于無吧,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炭價是怎樣的。
因為擦汗水,羅喆和其他孩子臉上都已經(jīng)變成小花貓了。
有了之前的小玩意兒,現(xiàn)在羅喆已經(jīng)是當(dāng)之無愧的孩子王了,這么強的動手能力,跟著他就不怕沒得玩了。
陳氏族長陪同那個當(dāng)朝國公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只當(dāng)是這種大人物喜歡看些童趣的東西罷了。
看著羅喆將火源送進炭窯頂部,窯底的設(shè)有幾個通風(fēng)口,不久之后,窯頂便噴著火舌。
羅喆從窯底的通風(fēng)口看到火焰已經(jīng)蔓延到底部,隨后開始封口。
看到這,那個陳氏族長不住地搖頭,哪有人這么燒炭的,要是把通風(fēng)口全封了,那火還怎么燒。
做完這一切,羅喆才拍拍手在一旁看著其他孩子玩耍。
這時,大人們才靠近過來。
似乎知道羅喆聽不懂官話,但識字,來人已經(jīng)備好了紙墨。
看著那大人物細聲細語的,感覺就像在唱歌一樣,一個字一個字指著紙上的字,然后念給羅喆聽。
這樣的做法給了羅喆另類的感覺,很容易找到自己熟悉的讀音,就像以前有人推導(dǎo)埃及古文一樣,知道一個字之后就能慢慢去推導(dǎo)全文。
羅喆倒不需要這樣,因為前面這位老人已經(jīng)在教他說話了。
好么!一個都督,還是國公,來這鄉(xiāng)村干嘛?武士彟?彟怎么讀來著?
至少,羅喆知道了眼前人是誰。
看著武士彟,羅喆心里有些激動,因為,這樣的人物和村民不一樣,在他這,羅喆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那么,是先跪還是咋來著?
跪是不可能跪的,身邊的小屁孩都沒跪,那就直接問唄。
籌措了片刻,羅喆組織了下語言,問道:“現(xiàn)在年號叫什么?”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有年號這個東西,但還是問一下看看。
在紙上寫下【年號】兩字,然后看向武士彟。
武士彟也不疑有他,畢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年號的,鄉(xiāng)村野戶消息本來就閉塞。
他拿起筆,緩緩寫著,展示給羅哲看。
當(dāng)羅喆看到那兩個字,直接喊出一種植物。
淡黃的紙紙上,開頭赫然寫著【貞觀】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