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制藥。
這是羽田奏如今棲身企業(yè)的名字,作為一個沒有信徒的稻荷神,他想要生存下來,必然要有一間神社,以及一個愿意供養(yǎng)他的企業(yè)。
有機會棲身在島國首屈一指的跨國藥企,并被這家的當家收養(yǎng),不得不說,這也是相當幸運的事情。何況這家的少主將他視為精神支柱。
只是收養(yǎng)他的那位母親,一直對他做出提防,并且開出豐厚的條件,以至于他不得不做下交易,會以出嫁的方式離開。
實際上,如果可以的話。
他也不想離開這個溫暖的家,以及這家唾手可得的企業(yè)。
但他更不想再見到的是,姐姐為他焦慮與哭泣的樣子。
真田制藥,資力雄厚,擁有四百年的經(jīng)營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戰(zhàn)姬無雙的戰(zhàn)國時代。
盡管這家藥企的創(chuàng)始人,賣藥丸的阿通小姐,與大名鼎鼎的赤甲女武神,真田幸村,生在同一時代,有著同樣的苗字。
但羽田奏知道,兩者并沒有被證明存在血緣關系,充其量,只能說是阿通小姐盜用了那位女武士的好名聲,以推銷自己的大力丸。
國門被黑船撞開,化學工業(yè)的興起,外國資本的涌入,買辦性質,使得這個握有大量銷售渠道的底層藥販,搖身一變,成為這個國家最大的藥商。
隨后為了應對供不應求的藥品稀缺問題,真田制藥的當家,真田信長優(yōu)化整條供給鏈,與代表國家利益的豐臣銀行合作,建立了這個國家最大的藥品制造廠,并跟隨經(jīng)濟全球化的步伐,擴展海外市場,成為東方諸國中體量最大的世界級藥企。
時至今日,深耕于核心治療領域的真田制藥,總資產(chǎn)十五兆日元,員工六萬人,已經(jīng)是業(yè)內資產(chǎn)第一,海外資產(chǎn)第一,世界第七,全國社長薪水第一的藥企龍頭。
同時因為外國資本滲透最深,尤其是與大洋國波士頓銀行財團的聯(lián)姻,這家藥企也是整個島國最危險的壟斷企業(yè)之一。
羽田奏更清楚的是,姐姐,真田貞德,這個名字,正是這一問題的具現(xiàn)。
貞德的媽媽,戴安娜·洛奇是波士頓銀行財團的傳奇投資人,幾個姐姐也都是大洋國壟斷領域內,擅長“從龍之道”的經(jīng)商宰相。
有人曾經(jīng)這樣評價貞德的母親:如果把戴安娜女士,赤條條地放在東京的街角,她只要從銀座走到國會議堂,這十多分鐘的路程,那么禮服、高腳帽、拐杖都會配齊,口袋里還會有錢。
至于貞德的爸爸,真田藤吉郎,或者說是藤吉郎·洛奇,則是銀座少爺俱樂部里最保守的男孩兒,性格靦腆自卑,因為長年患病,臉色蒼白,身材嬌小,一直有“猴子少爺”的稱呼。
作為真田家最后的末裔,無數(shù)人盯上藤吉郎少爺手里高達一兆日元的股份。藤吉郎只有十七歲,不只是能分一杯羹的遠方親戚,連公司里的最小的股東也想要了他的命。
命不久矣的藤吉郎最初是打算把股份交給豐臣財團的寧寧小姐打理的。
寧寧小姐是豐臣銀行的當家,也是藤吉郎的表姐。兩人青梅竹馬,真田家從兩百年以前,就一直與豐臣銀行保持著長期的聯(lián)姻。
只是礙于藤吉郎的病情以及家長的意思。寧寧小姐希望藤吉郎,冠名豐臣之氏,生下的孩子,改名為“豐臣秀賴”,徹底讓真田家退出歷史舞臺,并把一兆日元的資產(chǎn)并入豐臣銀行。
兩人因此鬧得很不愉快,并沒有立刻結婚。不然,羽田奏遇到的,大概就是寧寧小姐的女兒了吧。
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可以說是天降血虐了青梅,洋貨沖垮了國貨,大洋國讓島國知道了,誰才是媽媽。
來自大洋國的戴安娜·洛奇,當眾在寧寧小姐的面前,奪走了真田藤吉郎的初吻,并且當晚就把藤吉郎抱回四季賓館,給了少年一個舒服到極致的夜晚,并且在那之后,生下來金發(fā)藍眼的貞德。
后繼有人的真田藤吉郎,愿意放棄真田的姓氏,以及價值一兆日元的股份所有權,但女兒貞德,必須冠以真田之名,繼承真田家的家業(yè)。
而真田制藥這家島國壟斷藥企,如今正處在這種奇怪的狀態(tài),既有豐臣銀行的大量持股,又有波士頓財團的大量持股。
大洋國的波士頓財團,代理貞德小姐,管理著真田家的股份,實際掌握了整個真田制藥。
如果這種狀態(tài)只是持續(xù)短短二十年,那還好說,畢竟外資控制,有利于開拓海外市場,增加貿易稅收。那么,島國議會肯定喜聞樂見。
可令島國人憤怒的是,隨著真田制藥對海外市場的占有程度越來越高,藥廠竟然相繼從國內搬到國外,也流失了大量的頂尖制藥人才與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的稅金,整個國家淪落為企業(yè)的傾銷市場。
不僅稅收沒有增加,而且失業(yè)率上升,國內其他藥企正被其以低廉的價格,進一步擠壓生存空間,這家企業(yè)也越來越不受國內資本的控制,已然成為國家眼中不安分的存在。
雖然,欽定的下一屆社長的候選人,真田貞德,是一個島國人。
就算貞德是島國人。
和風的氏名,西洋的名字,本就奇奇怪怪,哪怕她有著一口地道的東京腔,卻有著西洋天使般的金發(fā)藍眼,誰又能說,真田貞德是一個忠誠國家的島國人?
至少她在青華院女校讀書的時候,四周的島國大小姐都看她極不順眼,認為她無法融入島國的上流社會,除了她的同班同學兼表姑媽,豐臣財團的茶茶小姐。
盡管,貞德一直飽受身邊人的白眼,被稱為大洋國的天龍人,被來自洛奇家族的母親游說,把姓氏改回洛奇,讓這些鼠目寸光的小矮子們好看。
但她有一個熱愛家鄉(xiāng)但英年早逝的父親,以及后來作為弟弟的羽田奏,因此,為了父親,為了弟弟,她咬牙拒絕。
在飽受學校壓力折磨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去世,母親并不在家,朋友茶茶小姐不可能一直陪在身邊。
弱小的貞德,決心把更弱小的羽田奏撫養(yǎng)長大,想以此成為一個堅強的人。
而那時的羽田奏,作為神明,收到愿望,也在無意間,一次次滿足著貞德的愿望與期待。
當貞德頂受不住來自環(huán)境的壓力而變得軟弱時,他會變得比貞德更柔弱更順從,并且愿意展現(xiàn)出這種弱小與順從,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給貞德,點燃貞德變強的欲望。
一起吃飯時,他會吃完所有的飯菜,幸福地微笑,幫貞德擦盤子。
一起游戲時,他會盡心做一個持家有道的主夫,表現(xiàn)出賢惠,給貞德按摩肩膀。
一起旅行時,他會一直牽著貞德的手,露出不安,抱住貞德的胳膊。
一起睡覺時,他會念著貞德的名字,透出依戀,鉆進貞德的懷抱。
他盡情施展小男孩兒的柔弱與單純,刺激貞德變得更加強大,做一個獨立堅強的女人。
有了主見與寄托的貞德在選擇大學的時候,為了父親的遺志,為了和弟弟生活在一起,拒絕了波士頓銀行財團投資的哈弗大學;但為了母親,也放棄了東京大學。
轉而選擇了島國第一私塾的慶大,這所不會得罪雙方的蘭學塾,并且和羽田奏在日吉校區(qū),過上了一段無憂無慮的大學時光。
為了早一步繼承公司,她拒絕了母親要她去HU,進一步進修學業(yè)并擴展人脈的命令,轉而到公司里實習,并且過去整整五年。
逐漸成長為公司的少壯派。
但這樣做的負面效果也十分顯著,貞德就像服藥成癮的病人,無法斷藥,無法離開羽田奏太遠。
她似乎不能接受其他的男人,也不能接受羽田奏成為她的主夫,既希望弟弟羽田奏能夠嫁給一個好人,同時又恐懼著失去羽田奏的后果,這當然是非常奇怪并且詭異的關系。
今天會議室的通話,母親大人再一次觸碰了貞德的神經(jīng)。
貞德一腳踹開了休息室的大門,躺在松軟的床上。
本該俊俏且開朗的眉眼,扭曲成了油畫中的天主受難像。
握緊的拳頭和緊皺的眉頭,分明怨恨著母權降下的不公。
“媽媽,為什么我一定要和亞當斯家的亨利少爺私下見面?”
“如果是談投資的事宜,或者訂購藥品的客戶,我并不介意,下周一,會在三景不動產(chǎn)的咖啡廳,點些和式甜點,先來一次非正式的見面?!?p> “如果是去給大洋國的少爺當牛做馬的話,免談。”
亞當斯家被稱為大洋國的無冕之王,而洛奇家一直與亞當斯家保持著緊密的盟友或主從的關系。
盡管亞當斯家已經(jīng)衰落,但依然是壟斷軍火、航空等工業(yè)領域的財團領袖,而洛奇家族作為“宰相”牢牢擁護在“女王”亞當斯的身邊。
也許兩百年前,堅決擁護亞當斯家統(tǒng)治“波士頓”乃至整個大洋國的洛奇女士,怎么也不會想到,她的后代里竟然出現(xiàn)了這樣不認祖、背棄盟友的叛逆。
“我是真田家的繼承人,不是洛奇家的女兒,從來沒有女仆給王子殿下當馬凳的義務?!?p> “亞當斯家與洛奇家的聯(lián)姻,女王把王子殿下,許配給女仆的美談,富少爺與窮女兒的組合。”
“這種只屬于大洋國的童話,還有波士頓財團內部的聯(lián)姻史,都和我真田貞德無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