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與我所牽掛的人終于相見之時,既使再累,我也不愿睡去,怕錯付了這良夜。一一一旅人筆記。
這雪峰之下的草場,雖有一種低平的感覺,但海拔可不低。每當(dāng)一片云彩飄過,總會投下那么一大片陰影。散落在草原上的羊群似乎一眼忘不到邊。五彩斑斕的經(jīng)幡隨風(fēng)飄動,獵獵作響。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從遠(yuǎn)方吹來的風(fēng)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有點出乎意料的猛烈呢,都把羊群吹飛起來了,有一只好像正朝我飛過來,不知道被羊砸一下是什么感覺…
一聲悶響之后,老牧民那日松從睡夢中驚醒,不是被羊砸醒,是因為剎車的后坐力一頭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那日松揉了揉眼睛,想起來自己正在去左旗的車上。現(xiàn)在車停下了,說明應(yīng)該到了吧?這樣想著,一邊向車窗外看去。本以為可以看見燈火通明的街道和自己久違了的敖包會,可這一看傻了眼,別說燈火了,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應(yīng)該是還在野外吧,”那日松這樣想。“可是為什么會這么黑呢?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边@時,他在注意到外面的風(fēng)異常的猛烈,難怪自己會作這樣的夢。
那日松并不是很關(guān)心發(fā)生了什么,就算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個站不起來的老頭也幫不上忙。想著剛才難得做的還不算噩夢,趁著自己還不是很清醒,一到頭又睡了過去。
此時,他們的車隊正在離左旗還有很長一段路程的郊外,因為突然間遭遇了強風(fēng),不得不停留在了附近的一個營地里。
老白小心的拉開氈帳的一角,表情復(fù)雜的瞟了一眼外面怒號的狂風(fēng),又重新把氈帳合上。轉(zhuǎn)過頭問正在發(fā)呆的阿依泰。
“把你老爹留車上真的沒問題吧?”
“能有什么問題呢?”阿依泰說“車子又不可能被吹飛,在說他一但睡著沒個七八小時都醒不過來?!?p> “還好你們來的早。”營地的負(fù)責(zé)人文貢端了茶出來“氣像觀測站那邊剛發(fā)的消息,在過兩小時就該來暴風(fēng)雪了。”
“你說這年頭天氣真是奇怪啊”老白給自己先倒了杯茶“中原那邊才剛涼快點,北邊雪卻早就堆上腳脖子了?!?p> “這種情況不也幾百年了嘛,不過這幾年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嚴(yán)重。”文貢邊給所有人沏上茶邊說“也不知道具體什么原因,反正這種極端氣候現(xiàn)象是越來越頻繁,氣像站那邊的人說這叫什么,厄爾尼諾現(xiàn)象??傊?,在這些問題解決之前日子是別想好過,某些天才也是真會挑日子,偏偏選在這種時候打仗,可憐了老百姓啊,或許這雪正是長生天的哭泣吧…”
“你也知道現(xiàn)在要打仗啊?!笨珊拐f“我不來還真不知道,現(xiàn)在可是緊張時期,你們這么重要的邊防營地竟然可以這么松懈,負(fù)責(zé)人帶頭曠工睡懶覺,士兵一個個不去巡邏在營里偷懶打牌?!?p> “哦,我尊敬的可汗,為了防御所謂的敵人,我們在這兒駐守了半年了。我可以接受回不了家,但總不能夢鄉(xiāng)都不讓我回吧。”
“萬一這個時候敵人打過來了怎么辦?你干脆永遠(yuǎn)睡過去得了。”
“哪兒來的敵人?中原人不可能打過來,白十字連影兒都沒有,我們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恐怕只是苦悶的日子了?!?p> 老白悄悄問單于“他們倆什么情況,好像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p> “你說文貢?”單于說“他倆從小就一塊兒長大,我也不清楚關(guān)系好不好,只能說是很復(fù)雜?!?p> 文貢和可汗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還有,你們的設(shè)備維護(hù)是怎么回事?”可汗敲了敲一臺機器?!斑@可是最新的心臟起搏器,怎么不出一個月就壞了。”
“還不是烏可力那家伙硬要用起搏器去給凍羊肉解凍,給他玩壞了。”
“他現(xiàn)在人呢?”
“在他自己帳里呢,又喝挺了?!?p> “你們還有酒?”
“當(dāng)然沒有,他喝的是醫(yī)用酒精兌水?!?p> 可汗長嘆一聲,“看來我指望你們打勝仗壓根兒從一開始就錯了?!?p> “放輕松點,我的可汗。”文貢說“你的茶都以經(jīng)涼了?!?p> 可汗揉了揉額頭,喝了口茶“真不知道如果全世界的軍人都像你們一樣會發(fā)生什么?!?p> “那世間將不會在有站爭?!?p> “呵呵,是啊,和平,多好啊…”說著說著,可汗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文貢拾起一條毯子給可汗蓋上,說“休息會兒吧,你累壞了?!?p> “行啊,文貢?!眴斡谡f“可汗都兩天沒合眼了,我怎么勸他都不休息,怎么你兩下就把他搞睡著了,怎么做到的?”
“其實也沒多難,只要在茶里稍微下一點安眠藥?!?p> “啥,可我們喝的是同一壺啊,我怎么一點反應(yīng)都沒…”單于話還沒說完,便也趴桌上睡著了。
文貢淺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看向老白和阿依泰。
“怎么樣阿依泰,你阿爸還好吧?”
“硬郎著呢?!卑⒁捞┱f,一邊看了眼可汗與單于“哇哦,還好我不喜歡喝茶?!?p> “我就是因為知道你不喝才端出來的啊,不然我早就上馬奶了?!蔽呢曈侄顺隽艘粋€茶壺“好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喝奶茶了?!?p> 寒風(fēng)夾雜著雪花越吹越猛,帳內(nèi)的三人各自端著冒著熱氣的茶缸小口啜飲著。
“話說白先生,你剛才也喝的不少吧?!卑⒁捞﹩枴盀樯赌阋稽c事兒也沒有?”
“這么點劑量對我來說算不了什么?!崩习缀攘艘豢谀滩琛霸捳f剛才的茶葉還真不錯,是南方茶吧?”
“白先生還真是行家呢。”文貢說“確實是中原茶,來自回鳥山區(qū)的不夜侯茶莊?!?p> “這么好的茶,用來下藥也太可惜了?!?p> “沒辦法,他就喜歡喝這個”文貢看了一眼可汗“其實我也喜歡。”
“不夜侯是什么意思?”阿依泰問“好奇怪的名字?!?p> “不夜侯就是茶的意思”老白說“正所謂飲真茶,令人少眠,故茶美稱不夜侯,美其功也。因為喝茶會讓人睡不著,所以就叫不夜侯,有些人喝茶,就是怕錯付良夜而不肯睡去,這種人也叫不夜侯?!?p> 阿依泰歪了歪腦袋,明顯沒聽懂,確實,深奧的中原文化對一個土生土長的草原青年來說不太好理解。
“白先生果然見多識廣啊?!蔽呢曊f“想必也是個嗜茶如命的人吧?!?p> “何止啊,我簡真是對茶多酚成癮,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成了不夜侯嘍”老白搖了搖掛在腰上的葫蘆“怎么樣,要不要來點?來自巴山盆地的上好磚茶,在以前可是貢茶?!?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蔽呢暯舆^葫蘆,喝了一小口,嘖嘖稱奇“好茶啊,好茶,可惜北邊都種不上茶樹,以后要在喝上就不容易嘍…”
“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去中原呢,我看的出來,你并不喜歡這里?!?p> “是啊,鳥不下蛋苦寒之地,可這兒好歹也算是我的努塔格,我生在這兒,長在這兒。喝慣了奶茶,中原的茶在好,喝多了也不習(xí)慣啊。”
阿依泰歪著頭看了看二人,感覺很奇怪,心想,“他們是喝醉了嗎?喝茶也會喝醉?”
文貢用手肘戳了戳可汗,“別裝了我的可汗,我知道你醒著,虧你能想到這種方法來試探我,你們什么時候商量好的?”
可汗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我就跟你說沒有必要,你看吧”老白說,但可漢仍然沒有動靜。
“算了,給他留點面子吧。”文貢說“我們接著喝茶?!?p> 正當(dāng)文貢剛把茶缸抬起,一個新兵模樣的年輕人抱著臺筆記本電腦闖了進(jìn)來。
“大人,你得看看這個。”年輕人氣喘吁吁的說。
“講慢點,怎么了?”
“雷達(dá)剛剛偵測到,有好幾個目標(biāo)在高速穿過我們的管轄區(qū),正向著這兒去?!闭f這,把筆記本電腦往文貢眼前一放。
“哦,他們?nèi)ミ@兒干什么,而且是這種天氣…”
老白湊過去看了一眼,“哦,這不是那個古城遺跡麻,去那兒干啥”
“現(xiàn)在這個情況,應(yīng)該是那些考古學(xué)家或冒險者,當(dāng)然也不排除是白十字的人?!?p> “所以說該怎么辦?”
“如果是白十字我們肯定要有所行動,就算不是,那些人也肯定門需要我們的援助”文貢對年輕人說,“把烏可力叫起來,讓他帶一隊人先過去,需要增援就發(fā)信號?!?p> 年輕人領(lǐng)命跑了出去,老白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要一起去?!?p> “也不是不行,可是為什么?”
老白掏出行囊里旅人給的那份檔案,確認(rèn)了一眼后說“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之一,應(yīng)該吧?!?p> “我也要去?!卑⒁捞┱f“一直在這兒快把我悶死了”
“小孩子就乖乖呆這兒吧,那邊可是很危險的?!?p> “哈哈,你別太小看阿依泰了?!蔽呢曊f“這小子在左旗受過訓(xùn)練,無論是身體強度還是格斗技術(shù)都是很不錯。如果不是為了照顧他爹和自家牧場,他早就進(jìn)軍隊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空檔,阿依泰己經(jīng)跑出了帳外。
老白擺了擺手,也隨著走出了帳外。外面刺骨的寒風(fēng)讓他不由裹緊了大衣。老白手搭涼棚望向天空,風(fēng)越來越大了,一朵巨大的濃云在天邊升了起來,雪花也比之前大多了?!耙兲炝恕?p> 氈帳內(nèi)只剩下了文貢和可汗,以及趴在桌上打呼嚕的單于。
“他們都走了,你可以說話了。”文貢喝干了缸中的最后一點茶。
“我不相信中原人?!笨珊谷员3峙孔浪X的姿勢“他們總是口蜜腹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捅我們一刀,我可沒忘了上任可汗的教訓(xùn)?!?p>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們別無選擇。我們還能指望誰,草原各部,龍城長老,還是白十字?”
“…”
“你說你不相信中原人,但你似乎從沒信任過任何人”文貢說“我只是單純的愛喝茶而以,拜托別把這些衣食住行的問題政治化了,這顯的你很蠢?!?p> “…”
“因為我用你照片當(dāng)箭靶你也懷疑我想害你嗎,你把我安排在這兒這么辛苦還不允許我有點情緒?”
“嗯…”
“放心吧,不管你的政策多離譜多難辦我都會執(zhí)行的,直到我真撐不下去為止??傊疅o論你怎么試探我,都不會改變?nèi)魏问隆D闶俏业目珊?,永遠(yuǎn)都是,沒有你我早就被長生天帶走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