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曾頭市風(fēng)起（六）
入夜時分，月上梢頭，馬摘鑾鈴，軍士銜枚，魏定國率領(lǐng)著五百絳衣火兵與一千精悍士卒，跟著那兩個和尚黑夜疾走，不多時，便進(jìn)了曾頭市東邊的法華寺內(nèi)。
魏定國借著月色打量了一番法華寺內(nèi)的環(huán)境，只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卻是愈發(fā)確定了這是一個陷阱，這法華寺內(nèi)處處透著剛剛打掃過的跡象，各處顯眼的殘破證明了這寺廟內(nèi)已經(jīng)許久未住過人。
只這位神火將軍也是個膽大心細(xì)之人，只吩咐麾下的親兵盯著這寺院內(nèi)的假和尚，特別是先前那兩人，又將五百絳衣火兵分散到寺廟周圍，以靜制動，以不變應(yīng)萬變。
三更天，明月高懸，法華寺外猛然間金鼓齊鳴，喊聲振地，四下火起，連綿的火把將夜空印得一片火紅。
法華寺外，曾家五子：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各領(lǐng)五百女真嫡系軍士，又轄制兩千余漢人莊丁，將法華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曾家長子曾涂，頭戴金盔，身披鐵鎧，腰系絨絳，坐騎快馬，彎弓插箭，體掛緋袍，腳踏寶鐙，手捻鋼槍，左邊曾參、曾魁，右邊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掛。
此時兄弟五人，領(lǐng)著五千余人馬，堵在法華寺的正門前，那法華寺最早的那兩名和尚亦在這人馬之中。
只聽那兩個和尚對著曾涂說道：“大公子，那魏定國此刻一千五百余人馬具在寺內(nèi)，依某看來，這廝不過是個草包將軍，無需太過在意?！?p> “不可如此想法，咱們曾頭市如今身份暴露，孤懸大宋境內(nèi)，每一步都是萬丈深淵，切不可行差就錯，壞了完顏陛下的大計。”曾涂正色道，雖嘴上如是說，但曾涂心里卻是認(rèn)同這和尚所言，只覺得這大宋的將軍如此好騙，竟真的入了這法華寺。
“大哥，休要這般小心，小弟這便去擒了那宋將，奪個頭彩。”
曾家五子中年紀(jì)最小的曾升神色得意的說道，這曾升平日里仗著父親曾弄與四位兄長的疼愛，性格乖張，行事百無禁忌，此刻在他眼里，法華寺內(nèi)的魏定國等人，便如砧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那曾升話音落下，便自領(lǐng)著麾下五百嫡系女真族人沖入法華寺內(nèi)，曾涂見狀，怕他有失，連忙叫二弟曾密與四弟曾魁跟上。
三兄弟領(lǐng)著兩千余人，氣勢洶洶的入了法華寺，卻見著法華寺內(nèi)空空蕩蕩，四下無人，那凌州官軍如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不見人影。
三人中老二曾密最為穩(wěn)重，只對著兩位弟弟說道：“四弟、五弟，如今敵我情形不明，這法華寺偌大的院子，那些官軍如今也不知藏在哪里，咱們不如先退出去，待兩位師傅那邊發(fā)來信號，咱們這邊再一起動手，免得中了那廝們的圈套?！?p> 曾密此言卻是老成持重之言，只奈何曾魁與曾升二人平日里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慣了，此時麾下兵強馬壯，哪會將魏定國這區(qū)區(qū)一千余人放在眼里，只笑道：“二哥卻莫漲那廝們的志氣，如今其不過是窮途末路，躲起來亦不過是多茍活一會兒罷了。”
話音尚未落地，便見得法華寺大雄寶殿應(yīng)聲而開，一位頭戴朱紅綴嵌點金束發(fā)盔，披一副擺連環(huán)吞獸面鎧，身著繡云霞飛怪獸絳紅袍，手執(zhí)熟銅刀的英武將軍邁步而出，月光打在其臉上，便瞧著滿是嘲諷得冷笑。
頃刻間，四下隱蔽之處飛出五百火兵，身穿絳衣，手執(zhí)火器，四周參天的古樹上落下數(shù)十個水缸大小的藤球，那藤球以藤蔓纏繞包裹，內(nèi)里裝滿了蘆葦引火之物，砸在地上頓時猛烈燃燒開來。絳衣火兵背上，各拴鐵葫蘆一個，內(nèi)藏硫黃焰硝五色煙藥，一齊點著，飛搶出來。
猛烈的火光頓時將法華寺燒成一片血紅，那黃中帶綠的煙霧飄散在空氣中，人近人倒，馬遇馬傷。
不消半盞茶時間，曾家三兄弟帶進(jìn)法華寺內(nèi)的兩千余人便有一半倒在了地上，三人正是驚魂未定之際，便見著又有一千余人紅布遮面，掩了口鼻，沖進(jìn)場內(nèi)，手中長槍，瞧著曾頭市的人便刺。
此時曾家三兄弟也管不了許多了，只領(lǐng)著那還清醒的二三百余女真嫡系往外沖去，那些橫七豎八昏迷在地的軍士，與苦苦支撐的漢人莊客，便被遺棄當(dāng)場，但凡有擋路的，還會把自己人所殺。
曾密與曾魁揮舞著兩桿鋼槍，護(hù)著曾升死命朝著法華寺外沖去，只此時的魏定國哪會放這些人而去，那五百絳衣火兵一字兒圍裹將來，撓鉤齊下，套索飛來，將那曾密與曾魁連人帶馬拉到在地，那曾升因慣使兩口飛刀，倒是陰差陽錯斬斷了繩索，保全下來，只帶著一兩百殘兵退出了法華寺。
留守在外的曾涂與曾索連忙將曾升接回陣中，見那五百絳衣火兵手持各種火器，沖出法華寺大門，后方又跟著大量兵士，此時氣勢敵盛我寡，曾涂略作思索，便引兵撤退。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離曾家三兄弟氣勢洶洶沖進(jìn)法華寺不過一兩炷香時間，三兄弟便只剩下曾升一人逃出生天。
魏定國叫人將曾密與曾魁捆了，將那些女真人悉數(shù)用槍戳死，漢人莊客皆被捆住手腳，關(guān)押在法華寺內(nèi)。
一番廝殺下來，魏定國這邊幾乎未有甚損失，便自引兵回轉(zhuǎn)凌州兵營，只魏定國此時卻不知，自己在曾頭市這邊雖說是大勝而歸，但單廷珪那邊卻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曾頭市市口處，單廷珪在麾下五百玄甲水兵的死命掩護(hù)下，朝著鄆州方向逃去，眼見著平日里與自己親如兄弟的玄甲水兵一個個被射死，單廷珪只覺得心如刀絞，痛的無法呼吸。
單廷珪的后方，曾頭市教師史文恭彎弓插箭，坐下千里龍駒馬，馬背上橫著一桿方天畫戟，挽雀弓如滿月，朝著單廷珪的后心一箭射去，那箭矢劃出一道破風(fēng)聲，頭前的單廷珪只覺得心中升起萬丈危機，汗毛咋起，電光火石間身體一扭，避開了致命位置，卻依舊被箭矢上的力氣帶下馬來。
后方的史文恭見狀，手執(zhí)方天畫戟便打馬上前，欲要結(jié)果了單廷珪的性命，在此萬分危急時刻，便聽得那鄆州方向的官道上響起奔雷般的馬蹄聲，頭前一八尺大漢正快馬奔來，就在史文恭遞出方天畫戟的剎那，一桿蛇矛攔在了單廷珪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