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賈員外的家眷悉數(shù)到場,林林總總幾十人,林京墨掃視一眼,發(fā)現(xiàn)大多都是年齡很大的人,沒看見孩子的身影,想來是都被帶走了。
林京墨和賈員外落座后宴席便開始了,賈員外想敬林京墨酒,卻被林京墨拒絕了。
“哈哈哈,是我唐突了,今天不能喝酒,喝酒誤事,來人啊,都給我換上香茗!”
幾個丫鬟上來給林京墨和賈員外換上了香茶之后,賈員外舉杯道:
“今夜便全靠林公子了,我以茶代酒敬林公子一杯,等事畢后定要和林公子不醉不歸!”
林京墨舉杯示意,一杯茶下肚后,宴席便正式開始了,眾人紛紛動筷,林京墨吃了一些,但是不多,人飽腹后身體里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胃部,會導(dǎo)致人產(chǎn)生嗜睡和反應(yīng)能力下降等情況,以今晚要發(fā)生的情況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這頓飯吃的有些沉默,即便賈員外再如何鼓舞氣氛,眾人頭頂上的陰云依舊不曾飄散。
哪怕是賈員外,林京墨也能看出他心中的忐忑不安。
宴席就這樣草草散去,飯后賈員外為林京墨安排了一間上好的廂房,還找了幾個美貌的侍女來伺候林京墨,卻被他拒絕了。
夜,寂靜無聲,天上的明月似乎都感覺到氣氛的劍拔弩張,躲在烏云后面不露頭。
林京墨站在廂房房頂上,一雙明亮的眼睛洞若觀火般俯瞰整個府邸。
如今偌大的府邸中,只有巡邏的護(hù)衛(wèi)手中的火把燃起火光,其他的地方都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隊護(hù)衛(wèi)舉著火把,手中緊握佩刀,眼神警惕的掃視四周,從火光中,隱隱能映射出他們恐懼的眼神。
林京墨傲然屹立在房頂上,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那些護(hù)衛(wèi)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他,而林京墨在這里卻可以將大半個賈府盡收眼底。
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沉悶漫長,無數(shù)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縮進(jìn)被子里,目光時不時的看向屋外,一些細(xì)小的聲音都能被嚇出一身冷汗。
在月色中,林京墨悄然在屋頂中穿梭,被世界珠吞噬的生靈給予了林京墨不輸武夫的身手,在房頂間靈活跳躍,如貓一般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今天晚宴的時候林京墨并沒有看到賈員外的兒子,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賈員外已經(jīng)將他的兒子和其他孩子一起送走了。
但是當(dāng)林京墨來到東廂房,看到門口還站著護(hù)衛(wèi)的時候這種可能性就消失了。
而另一種可能是賈員外的兒子因為惹了大禍,被禁足,或者被惡鬼驚嚇生了大病,在房間里休養(yǎng)不能見人。
林京墨落在房頂上,小心翼翼的揭開幾片房瓦,一點燈光映射入林京墨的眼中。
房間里,一個身穿白色襯衣,臉色蒼白,樣貌和賈員外有七分相似的男子正獨自坐在房間里,眼神空洞麻木,嘴里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
林京墨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整個房間都貼滿了黃色的符紙,上面有用紅色或黑色勾勒出的仿佛鬼畫符一樣的圖案。
就是這些符紙擋住了房間里油燈發(fā)出的火光,讓整個房間從外面看好像沒有人住一樣。
賈仁俊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嘴里嘟囔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
“為什么呢……不過是殺了你爹罷了……自殺……糾纏……別過來……”
聶小倩化為凡人不可見的靈體站在賈仁俊的身后,聽著他的胡言亂語,突然間賈仁俊仿佛從銅鏡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受到了莫大刺激,面露驚恐,大喊大叫道:
“別過來,不是我殺的你,別過來,不關(guān)我的事,都是陳師傅……對,你去找他,是他殺了你爹,還有老管家,別來找我啊……嗚嗚……”
賈仁俊鬧出的聲音很大,外面的護(hù)衛(wèi)都被驚動了,但是他們并沒有闖進(jìn)來,而是繼續(xù)站在門口,眼神警惕驚恐的注意四周。
聶小倩見賈仁俊眼神空洞迷離,看來大概是瘋了,便回到林京墨身邊。
林京墨看了眼在下面手舞足蹈的賈仁俊,眼神淡漠的將房瓦重新放了回去,然后身形起落間,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柴房小院中,林京墨站在水井旁,看著深不見底的水井,悠悠一嘆: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若心事已了,便離去吧!陽間終不是鬼魂久留之地?!?p> 說完,林京墨的身影便消失了,深不見底的井中,一雙猩紅的眼睛猛地亮起。
……
賈員外所住的正房旁邊,側(cè)房里,老管家在房中不斷踱步著,臉上滿是憂愁。
嘟嘟!
突然,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老管家身形一震,趕忙上前打開房門,只見在黑暗中,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影正站在門外。
“你可算來了!”
大半夜突然有人敲門,老管家非但不慌,反而對著外面的人影如釋重負(fù)道。
那人影走進(jìn)房間里,老管家探出頭四下張望,見沒有其他人后趕緊將門關(guān)上。
房間里,在一根燈燭的微光下那人影終于顯露了出來,原來竟是賈府的護(hù)衛(wèi)長陳師傅。
“怎么樣?你覺得他會發(fā)現(xiàn)嗎?”
老管家看著陳師傅,聲音低沉著問道。
那陳師傅陰鷙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搖了搖頭道:
“不好說,就像之前原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會耍一些花架子,卻沒想到他居然有真本事一樣,若是讓他多待一陣,說不定真會被他發(fā)現(xiàn)端倪,你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么一個人?”
“哪里來的先別管,你說他能消滅那惡鬼嗎?”老管家表情焦慮的問道。
那陳師傅沉吟一下后,搖了搖頭說道:
“不好說,他的法力不低,不是那些江湖騙子可比擬的,論實力比我還高,但是那惡鬼也害了不少人,實力大漲,那么多和尚道長都降服不了她,雙方的實力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間,最大的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老管家聞言大喜,“那太好了,等他消滅了那惡鬼,相必也筋疲力竭了,到時候給點錢打發(fā)他走就是了,沒人會追查到你我身上!”
“哼,最好如此,可恨那個蠢貨,怕爹怕成那樣,要不是他膽小,將那婊子藏入柴房,還沒鎖好門便跑了,哪里來的這么多事!”
一說到賈仁俊,陳師傅便滿臉憤恨。
“不說別人,你不也是,抓人也就算了,為什么要殺人爹?要不是她心如死灰,至于跳井嗎!”
聽到老管家的指責(zé),陳師傅陰鷙的臉上露出陰狠的神色。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慫恿那個蠢貨,他會去強(qiáng)搶民女嗎?”
“你!”
老管家和陳師傅大眼瞪小眼,最后雙方各退一步,非常有默契的一起移開目光。
“不管怎樣,現(xiàn)在那惡鬼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那惡鬼留在世上一日,你我便不得安寧,等那惡鬼死后,咱們再商量怎么掏空這賈家的基業(yè)吧!”
“呵,你這老狐貍,還真是狠毒啊!賈員外待你如親信,你卻想著背后捅他一刀?!?p> 陳師傅看著老管家消瘦的樣子,不屑地冷笑一聲。
而老管家看起來則渾不在意,瞇起眼睛道:
“咱倆彼此彼此!若是無事的話你便趕緊回去吧,說不定什么時候那惡鬼便出現(xiàn)了呢!”
“嗯!”陳師傅聞言點了點頭,推開房門左右張望后,趁著夜色趕緊離開了。
房間里,老管家看著正房的方向,神色莫名,桀桀怪笑道:
“賈繼春,想不到吧,忙活了一輩子,到最后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反正你那兒子也廢了,這偌大的家產(chǎn)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別人?與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便宜我,就算是償還我這么多年伺候你的恩情了!”
燭光下,老管家的身形看起來更加枯瘦,更加可怖了。
……
回到房間里的林京墨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當(dāng)年賈員外的兒子賈仁俊被老管家慫恿,帶著陳師傅等護(hù)衛(wèi)去強(qiáng)搶民女,還殺了那女子的父親。
回到賈府后,收到風(fēng)聲的賈員外怒氣沖沖的跑到賈仁俊的房間去質(zhì)問,賈仁俊心慌意亂之下便將剛搶回來的女子關(guān)入了柴房中。
但是由于慌忙,柴房門并沒有鎖緊,那女子不甘被賈仁俊奪去貞潔,但卻也無力逃出去報官并推翻賈家,再加上自己的父親因自己而死,萬般無奈下只得跳入井中自盡。
等賈仁俊抽出身去看時,那女子早已投井死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賈仁俊天天做噩夢,那女子要回來復(fù)仇了,賈員外為此求神拜佛想了多少法子也沒有用。
直到一個月前,那女子變成了怨氣極重的怨靈,在賈府進(jìn)行屬于她的復(fù)仇,賈仁俊也因此生了場大病,醒來后便瘋了。
林京墨不知道怨靈究竟能保有多少理智,但是他也是和女鬼打過交道的,知道哪怕是變成了鬼,也依舊是留有曾經(jīng)的記憶和情感的。
林京墨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傷害無辜的人,但是林京墨愿意相信她,因為每一個痛苦的靈魂,都有向傷害他的人復(fù)仇的權(quán)利。
時間悄悄來到子時,躺在床上的林京墨猛地睜開了雙眼,只見在林京墨的床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長發(fā)披散的女鬼。
林京墨坐起來,看著身姿窈窕,長發(fā)披散,身穿粗布麻衣,看不清面容,似乎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女鬼,眼神溫和。
“還有幾個人?”
那長發(fā)女鬼伸出蒼白的手掌,林京墨看了微微一笑。
“那便去吧,今夜處理完,你便要離開了,你還有什么愿望沒有實現(xiàn)嗎?”
那女鬼身體一顫,搖了搖頭,然后身體突然融化成了一灘水,從地磚的縫隙中消失了。
見女鬼已走,林京墨收起笑容,看著外面漆黑的深夜,眼神冰冷。
“起風(fēng)了,你們的仇人來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