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在一個跳臺上。
一個很高很高的,望不到底的跳臺。
但我卻又能清楚地看見下面是一片翻涌著的血紅海洋,上面浮滿了不知名動物的骸骨。
那跳臺只是一個很小的斜面,上面是皮革的材質,只能勉強容下我的雙腳。
我滑了下去。
雖然跳臺很高,但墜落的時間卻只有短短五六秒。
我跌入水中,猩紅的液體漫進我的肺和胃里,伴著刺鼻的腐臭味和苦澀的鐵腥味。
狂吼著的血浪不斷地把渴求空氣的我壓入水中。
異獸蒼白的骨骼在水中不斷撞擊著我的身體,敲得生疼。
我盡力撲騰雙腿朝水面游去。
我需要茍活在陸地上。
可放眼望去,唯一的陸地卻只有那小塊跳臺。
絕望一瞬間充斥滿我的內(nèi)心。
我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只好游回跳臺下,順著望不到頭的爬梯,一步一步艱難的爬回了跳臺。
接著,如同輪回一般,當我終于再一次回到那一小塊珍貴的棲息地時,卻又腳下一滑,跌落下去。
……
這個夢總是在某一個輪回戛然而止。
我胡亂拍停不停循環(huán)播放“Komm, süsser tod”的鬧鐘。
揉揉頭發(fā),我抬手看看運動手環(huán)上顯示的時間,才猛的驚醒過來,
上課要遲到了。
然而等我手忙腳亂來到教學樓,碩大的一間畫室,卻仍是空無一人。
我盯著一列列整齊排放的畫架,不禁懊惱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真是個笨蛋。
……
“所以,你是被嚇傻了?”端木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反復端詳著一瓶咖啡粉,應該又是他從什么歐洲的小國家淘來的稀有產(chǎn)品。
我不想搭理他對我的嘲諷,便轉頭繼續(xù)擦著“關押”存在的玻璃展柜。
我現(xiàn)在在Plutus打零工,平日沒課的時候便會過來,當然周末也是,干一些無足輕重的小活。
為了換取一些我賴以生存的紙張。
“年輕人的想像力真是豐富”,他依然不依不饒地說,“就像是個個都可以去當小說家一樣”。
“那是為了寫那些無聊的長篇大論而準備的”,我走回后臺,擰開水龍頭,手上頓覺一陣溫熱。
今年有點熱的夸張了吧。
“我們的腦子是有更多作用的,包括一些甚至無法被科學解釋的功能……”他又拎起了另一瓶咖啡粉,復制粘貼般看了起來。
“比如寫論文?!蔽覕Q干抹布,展柜很干凈,不知道端木為什么要我擦。
“不對”,端木突然猛地一激靈,“你不應該做夢的”。
“為什么?”我疑惑地問他。
“你記得我給你的御守嗎?!?p> “什么?”
“做夢說明附近有存在,而御守能驅趕低維存在?!?p> “你是說我身邊……”我心里突然一沉,店里的氣氛壓得我說不出話來。
“你身邊有存在,而且超過了我們所在的維度…”
“你在騙我對不對?”我抱著最后一絲期望問他。
“我從不在這種事情上騙人…”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仿佛自己才是被困擾著的人。
“那怎么辦”,我把毛巾丟回水池。
“你最近在你寢室有沒有什么異常?”
“什么算異常?”
“比如說…半夜有奇怪聲響或是睡覺時突然不能動彈什么的?!彼米笫质持附舆^那只鸚鵡,撫了撫它的柔順的羽毛。
“那不就是鬧鬼?”
“對控維者來講,世界上沒有鬼,只有存在。”我看見端木向天上丟出一顆瓜子,然后他手上的黃色朋友就像是被觸發(fā)了什么開關一樣,一下子向瓜子飛去,叼住,然后盤旋著飛回他的手指上,配合著爪子享用起來。
“人們無意識中觸發(fā)存在,卻又無法控制,便不明所以地用鬼神之說解釋,如此而已?!?p> “那如果我這幾天總是做同一個夢,算是異?,F(xiàn)像嗎?”端木把鸚鵡放回架子上,又走回收銀臺后,再次拿起一瓶咖啡粉,研究一番后又放下。
“什么樣的夢?”他轉頭問我,換上了一種如狼一般的銳利目光。
“有一個跳臺,下面是一片血紅色的海洋,四周望不到陸地,海面上浮滿了白色的骨…”
“Duat…”
“什么?”
“一個存在于四維的,沒有盡頭的絕望空間,人們在不斷輪回被折磨至死…”
“不要,不要,不,不要……”我無法控制情緒,它們像洪水一般從我的身體里涌出來,我還不想死。
為什么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為什么恐怖的事情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為什么不幸的事情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為什么,我什么都沒做啊…
“不,你不會死的”,端木走到我身邊,“真正被Osiris寄生的人,是不會經(jīng)歷夢中輪回的,他們只會無知地繼續(xù)茍活在輪回的現(xiàn)實中。你重復做同一個夢,只是因為被你的能力影響到了而已?!?p> “那你不早點說!”我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可惡的中國人……那Osiris是什么?”
“一種四維存在”,他遞給我一張手帕紙,“控制現(xiàn)實世界中的輪回,名字取自埃及傳說中的冥王的名字?!?p> “你取的名字?”
“別管,先想想,最近你們寢室的人有沒有經(jīng)歷什么重復的事情?!闭f完,他便走進了收銀臺后面的門,刻著哥特體“giardino”的金色門牌閃閃發(fā)光。
過了一會兒,他步伐平常地從后門走出來,手上托著一根紅色的羽毛。
“我想起來了,是天野前輩!”我著急的差點撲到他身上,“她最近有在籌備一個學校里的比賽,每天都要修改論文到很晚才睡…她,她不會是被寄生了吧…”
“我不確定”,端木把羽毛收進一個印著古怪花紋的金色瓶子里。
“那是什么?”我指了指瓶子問他。
“所以,我需要見見那位天野小姐。”他依舊是那樣答非所問,“走吧,小姐?!?p> “嗯!”我答應他,內(nèi)心忽然體驗到一種將士出征般的勇氣。
端木走了出去,我也跟在后面。
我回頭望望Plutus,門口剛翻過來的“休店中”掛牌還在隱隱晃動。
我轉過頭繼續(xù)向前。
我不會再害怕了,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依靠不是嗎?
今天的天氣在夏天是那樣罕見的清涼。
罔生.
?~ヽ(??????)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