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回到柳家灣時已近黃昏,她推開大門,一眼就看見扎根正蹲在院子中央的地上擺弄著幾只布老虎,龔氏坐在他的不遠(yuǎn)處縫補襪子。
看見胡氏回來了,龔氏立刻站了起來,“扎根,你奶奶回來了。”
扎根起身跑到胡氏跟前,“奶奶,奶奶,抱抱我,抱抱我!”
龔氏連忙說道:“你奶奶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讓她歇歇,明兒個再抱你!”
胡氏拉住扎根的手,“乖乖,你大舅奶讓我捎回來幾個熟鴨蛋,到堂屋奶奶給你剝一個吃?!?p> “等一會兒吧,我給他洗洗手?!?p> 胡氏看到院子的地上那幾只布老虎,“乖乖,這幾只小老虎都成土老虎了!”
“不讓他拿出來,他非得拿出來不中!”龔氏說道,“我打他一巴掌,他就躺到地上撒潑,我拿他沒有辦法!”
“沒事,等明兒個我給他拆開洗洗?!焙闲Φ馈?p> “娘,俺姥娘他們都好吧?”
“都好,今兒晌午你二妗子做的蒸面條,你姥娘還吃大半碗哩!”
“那是好事??!娘,我沒有做飯,就等著你回來看你想吃啥?!?p> “不用管我,我今兒晌午吃了一大碗蒸面條,到現(xiàn)在一點還不餓,喝一碗茶就中了?!?p> “那中,我餾兩塊餅子,再打兩碗稀飯?!?p> 胡氏去了堂屋,龔氏給扎根洗了洗手臉,小家伙就跑去了堂屋,龔氏就去灶屋做飯。
幾天后的一個上午,胡四林和大兒子泰來帶著做木匠活的工具一起來到柳全福家。胡氏把他們讓進(jìn)屋里,龔氏急忙去給客人燒茶。
父子二人喝過茶,胡氏領(lǐng)他們到院子?xùn)|北角的棚子下邊查看存放的那些木料,姐弟商議了一下后,四林爺倆就把幾根木頭抬到院子里。
隨后,父子兩個拿出角尺量尺寸,然后又用墨斗彈線,小扎根好奇地在一旁觀看。最后,他忍不住把角尺掂了起來。胡氏走過來從扎根的手里奪過角尺,“這哪兒是你玩的東西啊?”然后拉著他去了屋里。
晌午,胡氏讓龔氏做了幾個菜,又喊大雷前來陪四林父子喝酒。四林做木匠活多年,在十里八村小有名氣,打交道的人多,請他做木匠活的也多,因此早就練成了一個好酒量。反倒是陪客的大雷酒量不大,加上平時很少飲酒,二兩酒下肚他的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大雷自知陪不住四林,他一個勁地給四林倒酒,四林喝三四盅他才喝上一盅。四林以前來大姐家時曾和大雷一塊喝過酒,他清楚大雷的酒量,所以對此毫不為怪。
泰來剛滿十八歲,定了親還未成婚,雖說他從十二三歲就開始學(xué)手藝,但他以前很少喝酒,所以他就坐在那兒聽他們閑扯,時不時夾幾口菜吃。扎根跑到堂屋,他就讓扎根坐到他旁邊,拿筷子給扎根夾菜。
午飯后,大雷踉踉蹌蹌地回到家后就倒頭大睡,四林卻毫不耽誤做活,胡氏讓四林歇息一會兒再干,但他毫不在意。胡氏就燒了幾碗茶給四林解酒,她也沒有忘記到大雷家提醒大雷媳婦讓大雷也喝碗茶。
傍晚,龔氏又做好了飯,胡氏就喊四林父子吃飯。四林來到堂屋,看到吃飯的小桌上擺了兩盤菜,他就對胡氏說:“大姐,咱都是自家人,這個活一天兩天也干不完,頓頓做幾個菜得多少??!你跟全福媳婦說,以后不用再做菜了,你們平常吃啥俺就吃啥。你知道你兄弟喜歡端兩盅,菜都不要緊,只要有酒喝就中了!”
胡氏笑了,“中,我知道了,以后就不給你做菜了?!?p> 晚飯后,四林父子就回胡莊了。
第二天上午,四林和泰來又來到柳全福家做活。中午,胡氏讓龔氏給四林做了一盤菜,也沒有再找陪客的人,四林一個人喝了半斤多酒。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四林父子把大立柜、風(fēng)箱、案板都已經(jīng)做好。這天傍晚,柳全福帶著酒菜回到家中,他陪著舅舅和表弟喝了一些酒。把四舅和表弟送到大門外,柳全福就回屋躺到床上,到了半夜,他覺得胃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就大口大口地吐起酒來,龔氏連忙起來給他清理。
天一亮,龔氏就去做飯,全福喝了一碗稀粥就頭昏腦漲地走了。
半上午,泰來一個人來到柳全福家,他是來油漆那些家具的。泰來是一個很老實的后生,他細(xì)高個,長得眉清目秀的,胡氏也很喜歡這個侄兒,夸他長得好又懂事能干。
胡四林是一個精明人,他本人是一個木匠,但他知道“木匠活干完,漆匠來掙錢”的行話,所以,在泰來學(xué)會做木匠活之后,他又讓他跟著一個漆匠學(xué)手藝。
泰來花了幾天的時間把新做的兩個大立柜和柳家那幾件舊家具油漆了一遍。胡氏之前已經(jīng)跟四林說了,柳家灣和胡莊相距十來里地,她給泰來在東屋鋪一張床,他做油漆活的時候就住在他們家,不用再來回跑了。
泰來又在柳家做了五天活。那幾日,每天都有柳全福家的鄰居前來觀看這個小伙子干活,他們都對泰來的手藝贊不絕口。
胡氏對這位娘家侄兒做的活也很滿意。泰來干完活臨走的時候,胡氏給侄兒拿了兩塊大洋。泰來不要,胡氏把錢硬塞到他的衣兜里。
胡氏牽著扎根的手把泰來送到村口,讓他替她給他爹娘帶個好,并讓他有空來家里玩,泰來紅著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