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shù)男袆雍芸?，也很大方，只兩天的功夫，他便置辦好了江庭雪的行李。
從脂粉首飾到衣裳被褥，甚至是給江家諸人的禮物都給準(zhǔn)備好了，而且無一不是精細(xì)貴重的。
十幾個巨大的箱籠抬進(jìn)院子里，英梅和鄭嬤嬤看得目瞪口呆。
就連江庭雪住的院子，二老爺也重新作了安排：讓她搬到姚芊語的院子里暫住，至于姚芊語，就去二夫人的院子里住幾天。
和上一次一樣，江庭雪對二老爺?shù)囊笸耆浜稀?p> 二老爺很滿意，姚芊語卻氣得發(fā)瘋，被幾個婆子架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后依然大哭不止。
二夫人不說話，就只閉著眼靠在軟枕上養(yǎng)神，一直到姚芊語累得哭不動了，她才睜開眼看著女兒說：
“你只知道哭有什么用？要讓一個人跌得越狠，你就先得把她捧得越高才行?！?p> 姚芊語愣住，回過神就急忙擦干眼淚站了起來。
江庭雪主仆三人行事極其小心謹(jǐn)慎，別說飯菜了，連喝口水都是自己親自動手，而姚諭之留下來照顧江庭雪的人又看的緊，她和二太太完全沒有機(jī)會對江庭雪下手。
可若讓江庭雪就這樣平安離開了潯陽，別說給表哥衛(wèi)金翔報仇了，她們以后怕是連江庭雪的面都見不著。
鄭嬤嬤到天黑后才回了院子，在臥房里低聲對江庭雪說：
“姑娘，果然被你猜中了，老奴找到了衛(wèi)嬤嬤的小兒子，剛把那一百兩銀票拿出來，他就把知道的都說了?！?p> 衛(wèi)嬤嬤是衛(wèi)家的家生子，從二夫人年幼時就服侍在身邊的。二夫人但凡有些重要的事情，必然都是交給她去辦。
可衛(wèi)嬤嬤一家病的病，弱的弱，小兒子還是個賭徒，經(jīng)常輸?shù)帽蝗藵M大街追著打的那種。
衛(wèi)嬤嬤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五兩，要養(yǎng)著一家老小，即使二太太時有打賞，那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所以，一百兩銀子，足以讓那賭棍把知道的任何事情都吐出來。
“說的事情很多，但老奴覺得可疑的只有一件。
那賭棍說她娘找了兩個衛(wèi)家的閑漢在潯陽河邊的石楠林里悄悄養(yǎng)狗，他還偷偷去看過，那兩個閑漢幾乎不給狗喂東西，狗餓得和狼一樣，就用鐵籠子箍住了狗的嘴不讓叫。
這賭棍并不知道她娘是要干什么，只是覺得奇怪，所以老奴一問他近來有什么異常的事情，他便把這件事情也說了?！?p> 姚夫人死后進(jìn)不了姚家的祖墳，尋常的地塊也沒有人家愿意賣給江庭雪，而且江庭雪也不愿意姚夫人去世后還被人指指點點，所以最后就選擇把姚夫人遠(yuǎn)葬在了那片石楠林附近。
離城遠(yuǎn)，路不好走，而且石楠開花的時候味道刺鼻，尋常沒有人愿意去那里。
英梅聽完鄭嬤嬤的話就白了臉，隨即氣憤地說：
“姑娘，夫人的墓地就在林子邊上，二夫人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江庭雪離開潯陽之前，肯定是要去祭奠姚夫人的。
江庭雪淡淡地笑著，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才輕聲說：
“何止是不安好心，她這是想要我們的命呢！”
二老爺準(zhǔn)備的行李里有足夠多的好東西和銀子，鄭嬤嬤按照江庭雪的吩咐，很快就悄悄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從接著江家的信，到江府的船到達(dá)潯陽碼頭，中間也只隔了十來天的時間。
雖然已經(jīng)極其低調(diào)，可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江啟年不僅是內(nèi)閣次輔，而且主持了多年的會試，幾乎已經(jīng)被視為天下文人之首。
在潯陽當(dāng)?shù)兀l都知道姚家有一位被江大人休棄的姑奶奶，也都知道江大人有個女兒是從小就養(yǎng)在姚家的。
可姚夫人這些年不出門也不見客，至于江庭雪，從她初長開露出絕色容顏的時候起，二夫人就已經(jīng)不許她出現(xiàn)在人前了。
也就是在操辦姚夫人喪禮的時候，有幾個從外面雇來幫辦喪事的婦人見過江庭雪，這時候被人問起，她們的回答也都是一樣的：長的是極好，可那性子，除了哭便什么事也不頂。
來接江庭雪的除了十幾個護(hù)衛(wèi)，還有七八個丫頭和婆子，為首的是一個叫蔡嬤嬤的婆子。
蔡嬤嬤四十多歲的樣子，微胖白凈，穿戴體面卻又不張揚，一張臉上總是帶著笑意。
二老爺夫婦出面應(yīng)酬，蔡嬤嬤恭謹(jǐn)?shù)暮?，只略坐了坐便笑著說：
“老爺和夫人都極惦念大姑娘，叮囑老奴好生照顧大姑娘?！?p> 聽蔡嬤嬤這樣自然地直接稱呼江庭雪為大姑娘，二太太的臉色便有了片刻的僵硬。
二老爺卻十分歡喜，又聽蔡嬤嬤說要去給江庭雪磕頭，二老爺就更歡喜，忙親自帶著蔡嬤嬤去了江庭雪的住處。
因還在孝中，江庭雪依然穿著素白的長裙和半臂小衫，唯一不同的是衣服的質(zhì)地極好，除了挽頭發(fā)的白玉釵，她今天還帶了一對米白的珍珠耳環(huán)。
可就是這微小的一點兒改變，已經(jīng)足夠讓人眼前一亮。
蔡嬤嬤卻是在心里嘆氣，早些年的時候，自家夫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再后來，就是初長成的仙云縣主了，可如今看來，等自家這位大姑娘回了京城，怕是仙云縣主也要把美名拱手相讓了。
再想到夫人的心肝寶貝二姑娘江幼薇，蔡嬤嬤就差點兒沒能維持住臉上的笑意。
二姑娘以才名和性情賢淑被京城人所熟知，可現(xiàn)在只看一眼，大姑娘也不像是傳言中說的那樣上不了臺面。
江庭雪不等蔡嬤嬤跪下就先扶住了她說：
“嬤嬤一路奔波，已經(jīng)十分辛苦，不必再這樣拘禮?！?p> 等蔡嬤嬤謙讓著坐下了，江庭雪就輕聲細(xì)語地向她詢問江啟年和黎夫人的身體，又微有些害羞地說：
“能有機(jī)會回家孝敬父親和母親，想著以后都能和弟弟妹妹們朝夕相處，我心里是極歡喜的?！?p> 略頓了一下，江庭雪又說：
“我讀書少，平日里也就愛做些針線活，不知嬤嬤可否告知我父母親和弟弟妹妹的鞋襪衣裳尺寸，我好在路上趕制一些，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p> 二老爺簡直就要擊掌叫好了，江庭雪的表現(xiàn)，比他想要的還要好上百倍。
他原本只希望江庭雪不要表現(xiàn)出委屈和不滿即可。
這哪里像是一個被遺棄了十多年的孩子會說的話，不知情的人聽起來，只會覺得這比養(yǎng)在身邊的親生女兒還要孝順。
蔡嬤嬤心里就又咯噔了一聲，等和江庭雪說完話回了客院，她一邊讓隨行的丫頭清荷給江庭雪寫尺寸，一邊嘆了口氣說：
“果然是傳言不可盡信，以后的日子，怕是麻煩還多著呢！”
蔡嬤嬤是江幼薇的奶娘，清荷是在黎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頭，所以她自然是聽懂了蔡嬤嬤話里的意思，想了想就低聲說：
“嬤嬤也不必嘆氣，別說有夫人在了，就只咱們二姑娘，這京城里誰不贊一聲聰明。”
何況二姑娘還有老爺?shù)膶檺酆湍菢拥昧Φ耐庾婕?，難道還能怕了一個在鄉(xiāng)野里長大的大姑娘不成？
蔡嬤嬤就苦笑，放下了茶杯說：
“咱們這位大姑娘，完全就不是傳言中說的那樣，別說那副好相貌了，就只是說話行事，也是個滴水不漏的。
你切給我記住，也要好生囑咐跟隨的人，這一路上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萬不可出了差錯?！?p> 在進(jìn)京之前，江庭雪但凡出半點差錯，任誰都會想到是黎夫人做的手腳，那豈不是要毀了夫人半世修來的好名聲？
晚飯依然是鄭嬤嬤和英梅親手做的，臨睡前，江庭雪對她們說：
“明天上午咱們就去祭拜母親，一路上都要盡量小心?！?p> 英梅鄭重點頭，鄭嬤嬤邊給江庭雪掖被角邊低聲說：
“姑娘放心便是，史家兄弟早就候著了，是絕不會出差錯的?！?p> 史文和史武的父親原是潯陽城里出了名的鏢師，兩兄弟都跟著父親學(xué)了一身的好武藝，而且哥哥史文還是個能寫會算的。
然而兩年前，史家父子為衛(wèi)家走鏢時莫名地就失了手，史家老爺子丟了性命不說，衛(wèi)家還逼迫史家兄弟傾家蕩產(chǎn)的償還。
家破人亡的史家兄弟自此就和衛(wèi)家結(jié)下了生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