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的江幼薇只得硬著頭皮站了起來,黎夫人忙握了女兒的手笑著對太后說:
“太后娘娘,薇兒為了您的壽辰準(zhǔn)備了許久,這首《楚夜》她研習(xí)了兩年多,只希望能讓太后娘娘開顏一笑?!?p> 玉貴妃也故作俏皮地笑著對太后說:
“母后,嬪妾為了讓薇兒彈好這首曲子,還背著您請了楊姑姑指點(diǎn)薇兒,就是希望能給您帶來驚喜,您可不要怪我哦。”
宣和太后笑著點(diǎn)頭說:
“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哀家哪里會生你們的氣?
慧榮,你去把哀家的琴拿過來,好多年沒聽這首曲子了,哀家想念的很呢!”
慧榮是楊姑姑的名字,她此刻正伺候在太后身旁。
聽宣和太后說讓江幼薇用她的琴彈奏,很多貴女都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連仙云縣主臉上的笑意也不可控制地減弱了兩份。
江幼薇喜悅不已,忙和黎夫人一起跪謝了太后。
可楊姑姑剛剛將琴放到江幼薇面前,長公主和兒子柳平禹就由內(nèi)侍引著走了進(jìn)來。
這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在場的人也都只是依照禮節(jié)起身和長公主見禮而已。
可黎夫人母女卻已經(jīng)白了臉,跟在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宮女打扮的人,不是江庭雪還能是誰?
依照長公主的脾性,她肯費(fèi)盡心機(jī)避開玉貴妃的眼線把江庭雪帶進(jìn)壽康宮,那就必然是有打算的。
黎夫人尚且勉強(qiáng)能夠穩(wěn)住,可江幼薇已經(jīng)搖搖欲墜,臉色也變得異常慘白。
玉貴妃當(dāng)然注意到了姐姐和外甥女的異常,可她從沒有見過江庭雪,是以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暗暗著急。
連帶著黎家席位上的幾個女眷也不安起來。
長公主毫無異常,領(lǐng)著柳平禹給太后賀壽后就在左下首第一個給她預(yù)留的位置上坐了。
倒是柳平禹,在走過江幼薇身邊時低聲笑著說:
“江二姑娘,這架琴陪伴了皇祖母大半輩子,你可要好好彈,別辜負(fù)了皇祖母的一番好意?!?p> 江幼薇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雖然江庭雪的穿戴和別的宮女一樣,都是粉白兩色的裙子,而且她也像別的宮女一樣微微低著頭,可終究氣質(zhì)容貌出眾,還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連玉貴妃也跟著眾人的眼神注意到了江庭雪,遂笑著對太后說:
“母后,你看皇姐身邊的那個小宮女,長的可真好?!?p> 太后看了一眼江庭雪,也是楞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著說:
“是個相貌出眾的孩子,以前倒是沒見過她?!?p> “皇姐向來眼光高,能被皇姐看中的人,定不只是容貌美麗而已。”
玉貴妃有意恭維長公主,長公主卻并不接她的話,只譏誚地笑了一下,眼神在黎夫人母女身上一掃而過。
眾目睽睽之下,黎夫人已經(jīng)無法再給予女兒任何形式的安慰,只好強(qiáng)笑著坐了回去。
她心里是有僥幸存在的,黎家派去的那些死士無論生死,別人都不可能查到他們的幕后主子,長公主再厲害,也不能無憑無據(jù)地給她扣個殺人的帽子。
再說了,江庭雪又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難不成還要靠著這張臉來討好太后不成?
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了。
只要自己的女兒今天拔了頭籌為江家爭了臉面,再大的事情到了江啟年面前也可以通融。
然而,琴聲響起的那一刻,黎夫人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殿里陷入了尷尬的寧靜之中,間或還有少數(shù)幾個貴女強(qiáng)忍不住的嗤笑聲。
原來江家二姑娘準(zhǔn)備了兩年多的曲子就是這樣的。
連太后和皇后也微微皺起了眉頭,楊姑姑彎腰在太后身邊說了幾句什么,太后便搖著頭嘆了口氣。
仙云縣主只是低眉淺笑,并不再像原來那樣對江幼薇步步緊逼了。
江庭雪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一切都在長公主的算計(jì)之中,也在她的希冀之內(nèi)。
只是她的希冀不包括要江幼薇如何出丑,這于她的計(jì)劃來說并不重要。
她要的是一步步接近那兩個人。
仙云縣主依然美得如同盛放的牡丹,俊朗的秦蘅還是芝蘭玉樹般的引人注目。
真好,大家都還在最好的年紀(jì)里聚到了一起,如此,來日方才可期。
江幼薇終是忍不下去了,曲子只彈到一半就捂住臉哭了起來。
黎夫人忙起身走到女兒身邊跪了下來,玉貴妃強(qiáng)笑著對太后說:
“母后,薇兒的二弟病了,她又是個孝順體貼的,總是日夜守在幼弟床邊親自照料,許是沒有休息好所以無法專心?!?p> 太后并沒說什么,但明顯被敗了興致,疲憊地?cái)[了擺手吩咐江幼薇停下來休息即可。
楊姑姑走過去準(zhǔn)備搬走太后的那架琴,長公主含笑制止了她說:
“姑姑且慢,我給母后準(zhǔn)備了一份好禮,暫且借母后的琴用一用?!?p> 楊姑姑自然稱“是”應(yīng)了下來。
江幼薇依在黎夫人身邊垂著頭擦眼淚,縱使心中如何怨恨委屈,她也并不敢在宣和太后的壽宴上再過分做作。
長公主吩咐江庭雪去彈琴,又對太后說:
“母后,女兒深知你思念故土,卻又不愿因?yàn)榛剜l(xiāng)探親而勞民傷財(cái),所以女兒帶了這個孩子進(jìn)宮,只希望她的琴聲能稍解母后的思鄉(xiāng)之情?!?p> 眾人的目光全都被長公主的話引到了江庭雪的身上,黎夫人如坐針氈,幾次想起身說話卻都得不到合適的機(jī)會。
江庭雪本就肌膚勝雪,如今又穿了紅白兩色的淺粉宮裝,整個人就如同三月里的桃花般粉嫩嬌艷。
修長的一雙纖手覆上琴弦,沒有絲毫的凝滯徘徊,情韻悠長的琴聲便緩緩地流瀉開來。
像是蝴蝶在指尖上煽動翅膀,將人心抓得緊張不已。
又像是山間的泉水在自在地說著悄悄話,閑適而又悠長。
大殿里徹底陷入了寧靜之中,連江幼薇也含著淚抬起了頭。
楊姑姑幾年前彈這首《楚夜》時她是聽過的,雖然那時候她還年幼,可記憶中的驚艷感覺卻在這時又重回心頭了。
甚至比那時候更加讓她震撼。
大殿里的眾人,除了秦蘅等幾個近年才崛起的年輕才俊,其他人都曾在太后的壽宴上聽過楊姑姑彈這首《楚夜》,可在這一刻,這些人的臉上依然露出了驚異之色。
是那首《楚夜》,可明顯又是不同的,多了流年似水的惆悵,又多了思鄉(xiāng)盼歸的悲傷。
玉手輕挑的瞬間,所有的感傷卻又忽然間云消霧散,琴聲歡快如烈馬在草原上奔馳,又如鳥兒出籠時的悅耳鳴叫。
王皇后怔怔地看著江庭雪,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宣和太后已經(jīng)哽咽,她抬手指向江庭雪想說什么,可嘴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小小的宮女,怎可能把《楚夜》彈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玉貴妃這才注意到黎夫人母女的異常,她的眼神在江庭雪和黎夫人母女之間徘徊了幾趟,就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江庭雪的琴聲吸引了,連仙云縣主也沒注意到角落里的秦蘅已經(jīng)面色蒼白、大汗淋漓,若不是他在桌下用一只手死死抓住桌腿,怕是早就暈倒在地了。
林洛桐曾無數(shù)次為他單獨(dú)撫琴,其中就包括這首《楚夜》,所以他熟悉她彈琴時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一樣的手法,一樣的坐姿…..沒有一個細(xì)節(jié)是不同的。
可是林洛桐早就已經(jīng)死了,眼前的女子,長公主特意帶過來的女人,她是誰?她出現(xiàn)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琴聲終止,余音繞梁。
江庭雪起身走到太后和王皇后的案前跪了下來行大禮,聲音哽咽地說:
“請?zhí)竽锬?、皇后娘娘贖臣女欺瞞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