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車停在舊宅的門口,鄭嬤嬤和英美等人早就等在府門口,看到馬車停下來,眾人一起圍上去擁著江庭雪往院里面走。
不遠的街角處,一輛青油布小車的車頂已經(jīng)覆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連駕車的馬兒也凍得焦躁不安地跺著四蹄。
江庭雪下車時就看見了這輛馬車,但并沒有再看第二眼,只眼底含著冷笑轉(zhuǎn)身進了院門。
這輛馬車,是她剛認識秦蘅的時候為他置辦的,為的是讓他來往書院的時候可以少些辛苦。
今天,他來了,便不枉費她這些天的辛苦。
已經(jīng)錦衣加身、貴不可言,竟然還留著當(dāng)初的這輛小破車,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感謝一下秦大人的長情呢?
屋子里早就準(zhǔn)備了熱水,江庭雪一回去就被擁進凈房泡進了熱水里。
連日的疲憊令江庭雪在浴盆中昏昏欲睡,九兒在門口小聲稟報了江啟年折返去了外院的事情,江庭雪擺了擺手輕聲說:
“不用理會他們,你去告訴史武,讓他到花廳里等我?!?p> 鄭嬤嬤忙在一旁說:
“姑娘,史武早就等在花廳里了?!?p> 江庭雪猛地皺了皺眉頭,強迫自己從昏沉中快速清醒過來,然后就讓鄭嬤嬤和英梅趕緊給她梳洗換衣。
等梳好頭發(fā),何嬤嬤和素心要去擺飯,江庭雪制止了她們說:
“先等一等,我去見過了史武再說?!?p> 從后院到前面的花廳,要沿著長廊走上很長一段路,外面還下著雪,英梅忙拿出厚厚的大氅和帽兜把江庭雪裹了起來。
史武已經(jīng)在花廳里等了好一陣,見江庭雪過來,他忙站起身行禮。
江庭雪擺了擺手讓史武坐下,問他這兩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從火災(zāi)那天晚上開始,先是有廣源寺的女尼們守在身邊,后來又直接被長公主身邊的人護衛(wèi)著,以至于江庭雪到現(xiàn)在都沒能和史武單獨說上話。
史武又起身給江庭雪行禮,然后才答道:
“大姑娘,事情都是照著咱們的預(yù)測發(fā)生的,那些人的身手確實厲害,我和兄弟們也都記著你的囑咐,保證自己安全最重要,絕不和他們硬拼,所以咱們府上只有幾個侍衛(wèi)受了輕傷?!?p> 說到這里,史武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搓了搓手笑著說:
“李公子身邊的人果然厲害,就霍亮一個人,我們也沒能幫他什么忙,可他居然就能制服兩個,只可惜那兩個家伙早有準(zhǔn)備,不然的話,說不定這回咱們就能留下活口了?!?p> 江庭雪驚訝地看向史武,史武也反應(yīng)過來,忙解釋道:
“姑娘,霍亮不是晚上去廣源寺的,說是留在李公子身邊的那個孩子,叫宇哥兒的,回京后想見見雪萍姑娘,霍亮來咱們家后才知道您上山去了,他就趕去了廣源寺,誰知路上發(fā)現(xiàn)了那伙人行蹤鬼祟,所以才埋伏在林子里想看個究竟。”
江庭雪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
“原來李公子他們回京城了,雪萍和宇哥兒關(guān)系親厚,讓他們見見面也是應(yīng)該的?!?p> 史武忙點頭,又接著說:
“好在這次有霍亮幫助,就算人死了,可大理寺那邊說不定還是能查出點兒有用的線索?!?p> 江庭雪就笑了,溫和地對史武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次確實應(yīng)該感謝霍亮的幫助,這樣吧,你明天陪著雪萍一起去看望一下宇哥兒,我這邊也準(zhǔn)備好謝禮,你到時候給帶過去?!?p> 史武點頭,但又有些猶豫地試探著說:
“姑娘您不去嗎?總該也謝謝李公子才是?!?p> 江庭雪就忍不笑了起來,連一旁的英梅也笑了,鄭嬤嬤笑著嘆了口氣對史武說:
“自然是要謝李公子,但姑娘是不必去的,不然該讓人說閑話了?!?p> 史武有些想不通,但還是撓著頭應(yīng)了下來。
江庭雪又囑咐了史武一些接下來要注意的事情,包括如何應(yīng)對大理寺的問話,等回到后院的正房里,已經(jīng)是半夜了。
何嬤嬤和素心忙把熱飯熱菜端上來,江庭雪一面慢慢地吃著,一面安排鄭嬤嬤她們準(zhǔn)備明天要給史武和素心帶的東西。
到了晚上休息,江庭雪將素心留在臥房里對她說:
“明天你悄悄地看看宇哥兒,和史武一起,若是見到了李公子,替我向他道聲謝即可,別的什么都不用多說。”
素心點頭應(yīng)下,她似乎想說什么,但看了看江庭雪,她還是沉默著低下了頭。
江庭雪明白素心的心思,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說:
“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若不出意外,這兩天仙云縣主會派人來找我,到時候我就可以繼續(xù)接近她?!?p> 素心的眼里閃出喜悅的光芒,連連朝著江庭雪點頭。
秦家新宅是為秦蘅和仙云縣主成婚準(zhǔn)備的,不僅位置好,而且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樣樣都建的富麗堂皇。
秦蘅到家時已經(jīng)是深夜,秦老太太依然等在他外院的書房里,見了他就劈頭蓋臉地大罵起來:
“你到哪里去了?也不讓人回來說一聲??h主派了人來找你,足等了你一個多時辰才走。”
秦母本就是干慣了粗活有力氣的人,這幾年又養(yǎng)的愈發(fā)膘肥體壯,因此一張口就頗有氣貫長虹之勢。
秦蘅面色蒼白,似是習(xí)慣了秦母的這種吵嚷,因此也并不理會她,只沉默地在椅中坐了下來。
秦母愣住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兒子神色不對,忙沖到門口吩咐下人趕緊給秦蘅端熱的湯飯進來。
吩咐完下人,秦母忙回到秦蘅身邊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秦蘅依然不理會秦母,他用手抱著頭靠在椅中歇了好一會兒才緩上一口氣兒,隨即哀求地看向秦母說:
“母親,我今天非常累,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好不好?”
秦母哪里肯聽秦蘅的哀求,只一個勁兒地扯著秦蘅追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追問他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又大著嗓門說:
“縣主那里,你明天一早就趕緊過去給個交代,可千萬不能惹她生氣?!?p> 秦蘅只覺得心里頓時又被一股氣給堵住了,吐不出也收不進去,幾欲令人崩潰瘋狂。
秦母依然絮叨個不止,幾個下人提著食盒進屋準(zhǔn)備擺飯,秦蘅忽然瘋了一樣地沖上去把桌子掀翻,也不顧秦母和下人們的驚慌叫喊,轉(zhuǎn)身又沖進了風(fēng)雪交加的夜幕里。
江啟年在書房里轉(zhuǎn)到半夜依然氣得睡不著,后半夜終于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等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
想起今天雖然休沐,可自己還要去和李辰彥商議事情,江啟年忽然就又生氣起來,大聲叫人進屋服侍。
福伯領(lǐng)了下人進屋服侍江啟年,對于江啟年的暴躁,幾個下人都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江啟年雖然威嚴,可只要下人們不出錯,他待人一向都很溫和,甚少這樣毫無道理地發(fā)脾氣。
福伯卻和往常一樣平靜,伺候著江啟年梳洗穿戴,直到江啟年用完飯準(zhǔn)備出門,福伯也沒多說一個字。
倒是江啟年忽然問福伯:
“大姑娘那邊怎么樣,你可去見她了?”
福伯垂首答道:
“老奴還沒去見大姑娘,但是昨天下午見了那些跟著大姑娘去山上的侍衛(wèi)。”
江啟年停了腳步,皺眉看向福伯問:
“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福伯依然面無波瀾地回答:
“他們從火災(zāi)后就沒有見過大姑娘,但是大姑娘傳了話,不許將山上的事情往外透露?!?p> 江啟年的臉色好看了一點兒,覺得江庭雪好歹還算把江家的臉面放在心上。
想了一會兒,江啟年還是轉(zhuǎn)身往舊宅走去。
福伯跟在江啟年身后,他朝守在院門口的一個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便悄悄退出院子,然后飛奔著從小路去了芙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