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霍的大帳只亮著微弱的守夜燈。
尺素已經(jīng)加急送去天汗處,是真是假,天一亮便可知曉。
事關(guān)哈丹的繼承人,布霍不敢輕舉妄動。
布霍是有限的幾個知道天汗在大晟有兒子的人之一。
天汗曾經(jīng)命令他動用大晟的情報網(wǎng),尋找王子。
沒有想到,王子竟然落到了戚豐的手里。哥哥英明一世,怎么糊涂到竟然與大晟的女子生下王子。也許那個時候,為質(zhì)子的哥哥還很年輕,被那個女子誘惑了也不一定。
王子的命與一座孤城,布霍輾轉(zhuǎn)難眠。
自從天汗與大晟皇帝、太后分別做了約定,布霍從未安枕過。大晟的這兩個人都是狡猾的狐貍,天汗要從他們那里獲得土地和政權(quán),要比他們更狡猾,更無恥,更兇殘。
但有的時候,布霍又覺得,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親哥哥。小墨石海崖,有的時候是虎,有的時候是鷹,有的時候蛇,有的時候是狐貍。希望哥哥可以順利地戰(zhàn)勝大晟,將肥沃的土地分給哈丹的族人們。
這幾年,一會兒是水災(zāi),一會兒是旱災(zāi),一會兒是蝗災(zāi),一會兒是沙災(zāi),還有瘟疫,就沒一個好年成。好多族人都餓肚子了,草場越來越禿,牛羊也不似之前強壯。
天汗也是日夜憂心,必須將大晟徹底擊垮。
布霍輾轉(zhuǎn)難眠,干脆起身,帶了親兵,親自夜巡。
秦毅與左右肩膀上的袁乾錦與阿菜,帶著黑甲精銳,避過布霍一層又一層的防守,慢慢接近了營地。
“梆,梆,梆”,巡夜官打著梆子,三更天了。
布霍的營地很集中,尤其是他的核心——這五千輕騎兵。營帳連著營帳,一旦有敵人來犯,很快就能組織抵抗。
秦毅根據(jù)記憶,將五十個黑甲精銳安排在輕騎兵的營帳四邊,只等他一聲令下,便點燃手中的燃燒球。
袁乾錦的身體已經(jīng)能夠很熟練地上下樹了。
秦毅找了一棵粗壯的大樹,悄無聲息地爬了上去,站在樹梢向遠(yuǎn)處望去。
秦毅看到了帶人巡夜的精瘦男人。
秦毅搭弓拉箭,但因為太黑,距離過遠(yuǎn),他還是放下了箭。
阿菜在樹枝上緊張地看著大哥拉弓射箭,最后無不遺憾地說,“大哥,要不然現(xiàn)在?”
秦毅搖了搖頭。
袁乾錦也早習(xí)慣了茍在樹枝上,道“大哥在等風(fēng),等西北風(fēng)?!?p> 阿菜撇著嘴,“不刮風(fēng),就不行動啦,可笑?!?p> 說著,阿菜看到樹上所剩不多的葉子開始晃了起來。
烏云遮頂,殘存的月光也被澆滅了。
西北風(fēng)呼嘯而起。
布霍騎著馬,要去營帳外圍夜巡。
秦毅順著風(fēng)向,從丹田調(diào)出一股內(nèi)力,通過喉嚨,發(fā)出“啊,啊”的烏鴉叫聲。
這聲音滲人,聽到的士卒都不知不覺間裹緊了棉衣。
聽到暗號的黑甲精銳點燃燃燒球,扔向最近的營帳。
在西北風(fēng)的助力下,火勢迅速擴大,火舌在風(fēng)中騰空,卷向一個又一個營帳。
“救火!”“救火!”“救火!”
營帳里的輕騎兵們經(jīng)過短暫的調(diào)整,有條不紊的開始了救火。
被火光吸引的布霍騎著馬回到營帳,與士卒們一起救火。
但西北風(fēng)像是瘋魔了一樣,誓將整個世界燃盡。
秦毅趁亂,悄悄地靠近布霍。
當(dāng)布霍進(jìn)入射程之后,秦毅便找了一棵還算粗大的樹,在樹枝上找好位置。
阿菜興奮地蹦跳不已,帶起的風(fēng)將干枯的樹葉吹得嘩啦啦響,加入了西北風(fēng)的合唱。
秦毅瞄準(zhǔn)布霍,準(zhǔn)備一箭射穿腦袋。
拉弓,瞄準(zhǔn),放!
阿菜與袁乾錦緊張地盯著離弦之箭。
那箭乘著風(fēng),閃電一般沖向布霍。
就在箭要貫穿布霍的腦袋的時候,三雙眼睛都寫滿了失望。
那個熊一樣的大漢,在最后一刻,擋在布霍前面。
箭貫穿了大漢的整個心臟,他啊了一聲,便癱倒在地。
布霍大怒,即刻派人搜索秦毅所在的方向。
秦毅貓著要離開,卻還是被眼尖的騎兵發(fā)現(xiàn)了蹤影。
“左賢王,他在這里!”
今晚所有的憤怒有如熊熊的火焰,頓時被點燃。
“抓住他,將他五馬分尸,撕碎了喂鷹!”布霍咬著牙,恨恨地說。
阿菜緊張的不行,“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大哥被發(fā)現(xiàn)了?!?p> 袁乾錦道,“大不了殉國,我跟你們倆一樣,作個游魂?!?p> 秦毅看了他一眼,“走!”
說著,秦毅發(fā)出“啊啊啊”的鳥叫聲,通知黑甲精銳撤退。
秦毅腳下生風(fēng),往剛才停駐的樹下奔去。
那里有他藏好的快馬。
秦毅躍身上馬,狠狠地拍在了馬屁股上,馬像驚了一樣,跑出了飛的感覺。
阿菜不斷地向后看著,追兵緊緊跟隨,相距并不遙遠(yuǎn)。
“大哥,布霍也追來了!”
秦毅聽到這句話,勒住了馬,回頭看了一眼,便下了馬。
阿菜大驚,“大哥,不回去了嗎?”
秦毅看向袁乾錦,袁乾錦稍想了想,就說,“死就死了,傷就傷了,大哥,不必掛心。這具身體殉了國也是光榮!”
布霍帶了一百多親兵追來,看到秦毅下了馬,也紛紛停了下來。
“原來是你!”布霍憤怒道,“不要以為你手上有我要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
秦毅拍了拍馬,讓馬先行離開。
自己向前一步,看著布霍道,“我只說你三日之內(nèi)退兵,卻沒說我不能攻打你的營帳?!?p> “無恥的鬣狗!這里就是你的埋骨地!”布霍發(fā)了狠,親兵們將秦毅團團圍在中央。
“六年前,是你屠了克城!這筆帳該算了!”秦毅從齒縫上擠出這些深深埋藏在內(nèi)心的字,感覺全身的內(nèi)力已經(jīng)壓抑不住。
親兵們一齊上陣,刀影重重,劍光點點,斧落有聲。
飛龍在天,虎嘯于林。
秦毅心無旁騖地投入在這場敵眾我寡的殺戮之中。
秦毅一生所學(xué)毫無保留地全盤使出。還有袁乾錦肌肉記憶中的招式,往往能四兩撥千斤,立斬敵人于寒光劍下。
寒光劍上不沾血污,但秦毅向上已經(jīng)滿是鮮血。
涌上來一圈,殺一圈,秦毅沖出重重重圍,而布霍身邊,只有兩個親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