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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月明

第十八章 朝議

北宋月明 江謹言 2575 2022-09-05 20:41:58

  二月十五,朔望朝會。

  大宋朝制,多沿襲自前唐,平日里的朝會取日不同,或雙日,或五日,或十日一朝皆有,但每逢朔望之日,半月一例的朝會大體還是不會缺的,更何況是趙佶這個登基才一載的新皇。

  這個新皇,雖然會在二十多年后葬送大宋的江山社稷,就連自己都會客死北國,但這并不意味著趙佶是個沒有志向的皇帝,甘愿當個安享富貴,沒有作為的庸碌之主。

  相反的,趙佶很有志向,甚至很有作為。

  趙佶當國二十六載,前后與西夏戰(zhàn),與遼戰(zhàn),與金戰(zhàn),其間還夾雜著許多國中內(nèi)亂,徽宗一朝,趙佶“作為”不斷,戰(zhàn)事也不斷。

  盡管這些作為對于大宋江山的安穩(wěn)幾乎都是副作用的,但客觀上來說,趙佶確實是個志向遠大,沒有消停過的“有為之君。

  究其中緣由,除了趙佶自身好大喜功的性格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趙佶急著想要證明自己。

  先皇帝哲宗無子,故兄終而弟及,趙佶繼承的是異母兄長哲宗皇帝的江山社稷,非嫡非長,能登基為帝多賴向太后偏袒,他是在前宰相章惇“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的呼聲中登基的,所以他需要功績來證明自己。

  文治民生都是細水長流的事情,需要日積月累的功夫,年輕氣盛的趙佶等不急,沒有什么比西北戰(zhàn)功來的更快,更直接的功績了。

  其實自打趙佶登基之初,西夏帝后相爭,國中一度內(nèi)亂,宋徽宗就有意效仿父兄神宗和哲宗,用兵西北,但彼時趙佶登基未久,而且監(jiān)理國事的向太后也反對用兵,所以趙佶只能暫罷,以待日后。

  而在月前,一向主和的向太后病故,趙佶自己也通過平衡朝中新舊黨爭,兩黨制衡,真正地掌控了朝堂,對西北用兵之事很快就被趙佶擺了上來。

  西征之事,一度在趙佶內(nèi)朝召見東西兩府宰相時被提了出來,就連這一次遣任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也是趙佶的意思,就是為了經(jīng)略西北,為日后用兵早做準備。

  趙佶要對西北用兵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也是朝廷未來幾年的大方向,這是朝中宰執(zhí)都心知肚明。

  換句話說,新舊兩黨,韓曾兩相,誰掌握了西北軍政,誰就能貼近趙佶的心思,掌握未來幾年朝堂之上關(guān)于西北軍務的主動權(quán),至關(guān)重要,都不容有失。

  朔望朝會是大朝會,凡京中八品以上官員皆可與朝,人數(shù)三五百人之多,通常是不議政務的,而在朔望朝會散后的垂拱殿內(nèi)朝,但是真正議事的所在。

  朔望日內(nèi)朝朝會,凡六品以上官員俱當與朝,而種師道官正六品,劉延慶官從五品,也正在其列。

  “去歲之末,夏王李乾順親政,竟欲與遼聯(lián)姻,雖未得遼帝肯準,但夏人野心勃勃,其聯(lián)遼敵宋之意已顯,侵我國境之心不死,必將于我朝西北不利,眾位卿家可有應對之策?”垂拱殿上,趙佶端坐于上首,對殿下眾人問道。

  趙佶所言,雖未直言其意,但言語中提及西夏,對西夏的敵意已經(jīng)展露無遺。

  對于趙佶的心思,朝臣們早已不見怪了,早在去歲,趙佶有一度有趁著西夏內(nèi)亂對西夏用兵的意思,不過被向太后擋了下來,如今向太后已故,他迫不及待地就要把西征提上日程了。

  朝臣們在意的不是趙佶對西夏的態(tài)度,因為趙佶欲征西夏幾乎是明眼人看得出來的,他們在意的是經(jīng)略西北的人選,其中尤以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的人選最為緊要。

  環(huán)慶路緊鄰西夏,正如《通鑒》所言:“惟環(huán)慶切近賊之巢穴,勒兵出塞,掩襲不備,可以戕其腹心,最為順便”。

  環(huán)慶路位置緊要,安撫使蔣之奇年邁,只掛虛銜,治州事。所以經(jīng)略環(huán)慶軍政的安撫副使就成了實際負責經(jīng)略西北環(huán)慶邊線的主帥,誰得了此職,誰就能在西北戰(zhàn)事上擁有先機。

  知樞密院事安燾出列道:“啟稟陛下(①),夏人欲與遼聯(lián)姻,恐是有圖我西北之意,眼下當務之急是充實邊軍,拱衛(wèi)西北防線,以防夏人突襲?!?p>  安燾官拜知樞密院事,是西府首官,執(zhí)掌國中軍務要事,安燾在哲宗年間便曾在樞密院掌職,彼時安燾對西夏的態(tài)度就一向強硬。

  安燾進言充實邊軍,其實就是在為開西北戰(zhàn)事打好前站,這多半是趙佶早就和安燾有過商量的。

  趙佶道:“安卿家所言極是,西北邊防干系極大,不可輕待。而論及西北防務之重,又尤以環(huán)慶路為最,眼下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出缺,不可久懸,日前朕嘗命眾卿推舉人選,如今可有定議了?”

  趙佶之言才落,同知樞密院事林希當即出列道:“啟稟陛下,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職權(quán)緊要,安撫使是文臣,故安撫副使非行伍多年的宿將不可為之,縱觀朝內(nèi)諸將,均州防御使、侍衛(wèi)親軍馬軍都虞候劉延慶久在西北,又多有戰(zhàn)功,最是合適?!?p>  林希是曾布黨羽,他的話自然就是曾布的授意,林希一開口便想把候選之人定在武官之內(nèi),直接把種師極排出去。

  但舊黨中人又怎會讓曾布如此容易,門下省左諫議大夫劉安世當即出列,反駁道:“林樞相所言謬矣,自真宗朝以來,帥臣便多用文官,何來非武臣不可之說,林樞相莫不是要本末倒置嗎?”

  劉安世言辭激烈,竟抓住了林希話,以林希的話攻擊林希自己,直譴他本末倒置,帥臣之選,竟把武臣放在了文官前面,確實是不妥的。

  重文抑武是國策,自開國傳下來的,誰敢反對這個,就是在跟所有文官作對,更何況林希自己就是文官,他更不敢應這個罪過了。

  林希道:“大諫(諫議大夫雅稱)所言之過我可不敢當,我所為,不過為國舉才,我所言,亦只在這環(huán)慶一路。環(huán)慶路安撫使蔣之奇是文臣,安撫副使只是佐官,用武臣有何不妥?”

  劉安世寸步不讓,道:“這個安撫副使雖是佐官,但所系重大,你身為樞相,不會不知道吧?!?p>  林希順著劉安世的話,道:“正是因我知曉,所以才覺著此任用劉延慶并無不妥?!?p>  林希的態(tài)度倒是強硬地很,他身為同知樞密院事,對安撫副使的人選確實有很大的話語權(quán)。但林希強勢,劉安世也不是白給的。

  劉安世道:“如此看來,樞相往日履職,倒是難免疏漏了。朝中眾臣,能勝任安撫副使的難道只劉延慶一人嗎?樞相一口只提劉延慶,再聽不得旁人之言,恐怕有用人偏頗之嫌吧。”

  劉安世所言極是尖銳,若是旁人說了,難免不妥,但劉安世是諫官,聞風參劾本就是職責所在,倒是無可指摘。

  劉安世師從司馬光,為言官多年,以直諫聞名,時人稱:“殿上虎”,論言辭之犀利,林希是遠不及劉安世的,林希一下子對劉安世所言應對不及,愣住了片刻。

  就在林希愣住的片刻,一向與曾布不和的工部尚書豐稷趁機出列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劉大夫所言極是,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之選,干系西北大局,豈能一言定之?!?p>  在今日朝議之前,兩黨中人對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的態(tài)度就早已通過奏疏呈遞到了趙佶跟前,趙佶對此事早有心里準備。

  趙佶對豐稷問道:“那環(huán)慶安撫副使一任,不知豐卿可有人選?”

  豐稷回道:“臣舉薦朝議大夫、提舉秦鳳常平種師極。”

  注:

  1、宋人口語中多稱呼皇帝為官家,但在朝會這種正式場合,大多數(shù)還是尊稱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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