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站在久違的湖心島前,和上次不同,這里可視的場面猶如未著色的畫卷,另外刺骨的寒意也消失無蹤,甚至一雙枯骨攥住他的腳裸也毫無感覺。直到夢境中的老者,用他那空洞的眼眶與李藏平視,見對方完好的眼睛反比他還顯得空蕩無神,猜測難道人......已經(jīng)魂滅?
老者伸出兩指,那異常光潔的指甲朝著李藏試探,反被對方四指猛地鎖住!果斷脫離手腕,欲退,胸口卻遭重創(chuàng);李藏左手為拳,破穿速度之快,竟只在須臾間。對方不敵,立時摧使島上雕像助陣,掀起湖水并化作幻影遁逃。
李藏未死,只是意識處在陰陽混沌間,但身處老者所設的區(qū)域,仍具不可抗的危險性,這讓他措手不及;橫基不穩(wěn),旁人欲動,勢必先破外敵才反噬其身......看來還不是時候,至少要等李藏學會應用他自己。
老者在對方被困后,將自斷的手直擊其天靈蓋,隨即大聲質問:“你知道自己誰?”
他是誰?這問題像根荊棘,拼命往李藏的腦海中注入,這也是困擾他多年,且及盡渴望知道的真相——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想知道的話,就去海的邊界,若還能找到傳說中的坦蒙巨人,他便會告訴你想要的答案!”說罷,老者的身影淡淡消失于湖面,而無數(shù)雕像也隨之無蹤......
“啊——!”
因為李藏,巨嬰棺的棺口響起陣陣尖銳聲,丑孋卻沒有放他自由的意思,反而單手畫符狀,屋內(nèi)的紫色火焰隨后分成條條火帶,被推送集中到棺身,繼而包裹,外型類似結蛹。
羽三白看不透丑孋的意圖,只有讓二雙加速鉆取濕土,可通過藤脈折返帶回的訊息,只剩如臨大敵——黑皮影受夜五嫙操控,感知到執(zhí)征司三人所在,已按方位靠近!
“把他們都帶到外面去!無論如何不能讓那群東西發(fā)現(xiàn)這兒!快!”
羽三白自知阻止不了,就只能帶二雙先去拖延,待回到平地,所處還是一片萬籟俱寂,誰能想到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二雙問他是否用執(zhí)征司三人做餌,引誘對方調(diào)轉路線?羽三白覺得沒有必要,夜五嫙怕只當他們是坐標,真正的目的是隱藏在斗金古剎中的巨嬰棺。
她是裹衣人的直接交易人,獲悉的內(nèi)容肯定比三條尾巴詳細,也就表示她更易察覺到此物的存在;連無比山她都能鑿穿挖透,又何況是片死林廢墟,勢必將其夷為平地。
但麻煩在于黑皮影防御有形攻擊卻無形,若用火擋,那藤脈也將波及,和它們同歸于盡,這不是羽三白想看到的結果,除非斗金古剎是密不透風的石頭......
“他,他來了?!鄙跎匍_口的執(zhí)物司忽然語出驚人,羽三白不禁問:“誰?夜五嫙?”
執(zhí)物司拼命地搖頭,張著口卻甩不出半個字,最后和執(zhí)征司,以及副手同淪為瀕死樣。
羽三白即刻明白,十有八九,先到者是那裹衣人。
斗金古剎籠罩的霧氣,相對其他地方較為稀薄,至少多重建筑能夠看清。二雙不會講話,所以結藤脈成鏈先發(fā)制人,破穿原高塔外的一座石門,那上方立著個影子,在倒塌后的瞬間,踏著煙消站立在他們面前,羽三白才發(fā)現(xiàn)這其實是個被黑衣包裹嚴實的人。
“裹衣人?”雖然是問,但他話音卻透著七成的肯定。
然對方根本不予理會,只將黑衣撩劃出道弧形,然后藤脈交織的盾防立時斷裂,輕松越過這層防線,并無視執(zhí)征司三人直奔背后的塔座入口,氣勢強橫。
——共同目的結束后,合作的人,只是可有可無的笑話而已了。裹衣人的背影似乎在告訴他們這個道理。羽三白也由此篤定,此人的確不屬于十三督軍,來歷必和三尊有關,實力遠高于萬星羅。繼而攔住二雙不要再冒然進攻,勝負太明顯,不能做無畏的犧牲!
裹衣人滿意對方的識時務,然步伐在即將靠近時,平臺之下的青崗石板,四方磚紛紛反引脫離原本的建筑體,盡數(shù)向他襲來。
裹衣人隨時防范,但石板和方磚不但堅硬,運行軌跡也甚是靈活,以急雨隕落之勢逼他不得不朝后退去,藤脈隨之助攻纏繞,只對方的敏捷更深一籌,應對毫無章法的攻勢,居然柔韌有俞。
地表被連連重創(chuàng),大有塌陷之勢,羽三白讓二雙帶其余人退避。裹衣人也有此意,可雙腿竟然受縛,向源頭看去,那類似是人,渾身卻被顆粒狀的火焰包裹,看不清容貌,正值愣神之際,對方已拽著他的腿,拋擲半空,最后完全不受控地摔落平臺;對方僅以力量,就完全壓制住了他。
那人在轟鳴聲還沒結束又沖擊而來,裹衣人雙掌成拳,退無可退正面硬對,就在相撞在的那一剎那,竟出現(xiàn)電光火石的錯覺,迫使他再退數(shù)步。
彼時憑空顯現(xiàn)一道黑霧,最后凝結成戟握在裹衣人手中,其外觀與黑皮影所持近似,但更具威脅,見那火焰人步步緊逼,雙手持戟引發(fā)金雷,迫對方頓足的剎那,橫掃一側石墻,巨響震得四方滾石飛煙。
“嬰棺之力!”裹衣人反擊聲勢浩大,竟只為撤離鋪路,等對方淹沒在狼藉中,他已經(jīng)越過兩道閘門,徹底消失于濃霧中。
這結局突始料未及,羽三白甚至還沒從裹衣人的離開中緩過神,石板方磚就盡數(shù)將矛頭轉向藤脈,連同廢墟的殘骸一起。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操控它們御敵的人不是丑孋!居然是李藏!而人完全處在敵我不分的混亂狀態(tài)中,不知在巨嬰棺里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小子!你還知道我們是誰?你自己是誰??”
羽三白的話非但沒能喚醒他,反而給其途添了暴虐之氣。李藏聞聲逼來,氣勢逼人,幸而關鍵時丑孋按住李藏的肩膀,使周身空間變換,將他們分隔老遠。
霧團中浮現(xiàn)出黑色的身影,羽三白不敢確定裹衣人是否也在其中,但地表的震動,昭示異體失魂蟲也已經(jīng)靠近,既然局勢已經(jīng)內(nèi)憂外患,索性沖著丑孋大喊:“這小子體內(nèi)肯定橫力在沖撞,讓他去!讓他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出來!”
不管是影子還是蟲子,讓李藏有的放矢,總比腹背受敵的好,也是目前唯一能讓他冷靜的辦法。
丑孋繼而將人放開,李藏瞬間如脫韁野馬,腳下疾馳的聲音夾帶著碎裂的雕像和亂石碰撞的嘈雜,直逼漫天掩地的黑皮影軍,和已經(jīng)展露鋒芒的怪蟲。
兵臨城下,與他們無關的一切接連倒塌。然而異體失魂蟲與先前大為不同,形態(tài)更為巨大,結構也從雙節(jié)體變?yōu)槿?jié),多出來的額骨部位已是明顯的人臉狀,是夜五嫙的,而軀體無數(shù)白色的皮手,早已聚攏為六只足觸,支撐也助它移動。
當斗金古剎的最后一道石像門分崩離析,同為意識缺失的李藏和它相對,只有最原始的交涉方式——你死我活!
布滿手指的足觸率先揮舞,強風席卷著濃霧,將僅存的墻體,摧毀成渣;它的目標這蕩平所視范圍內(nèi)的一切,表面看來,它是成功的。然而范圍極廣的攻擊卻并沒有波及到李藏,他鬼魅般消失在那些殘骸后,在失魂蟲想繼續(xù)挺近時,身軀的中窩處,被他舉起的尖銳墻石狠狠戳中!
“吼——!”
疼痛使失魂蟲暴怒,皮面褶皺的“夜五嫙”命令足觸反伸向受創(chuàng)點,但石頭穿插在身體里,只能依靠那些手將它拔除。于是停在遠處,讓足觸將身下所處之地全部戳爛搗毀。
瘋狂的行徑,讓戰(zhàn)區(qū)揚起高濃度的塵埃,除了陣陣刺耳的聲音,羽三白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