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太過震撼!
半年前還好好說話的人,如今……竟躺在棺木里!
他震驚的看著客廳一角的棺木,以及桌上供品,還有……高云溪的遺照。
那回眸甜笑的照片,正是兩人情濃時,他拍的。
他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隔了好一陣,愕然說道:"怎么會?上次……見面還……好好的?"
他上前走了幾步,雙腳有些不聽使喚,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高漢升趕緊上前攙扶。
高哲成抓著兒子肩膀,追問高云溪生病始末。
聽著兒子述說高云溪的生病過程,他看著照片里,她的笑容,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從相識、相戀,到被迫分開,所有回憶,全部涌上心頭。
高哲成幾近崩潰,捶著自己胸口。
一激動,他口吃又犯。
"是我……我的錯,讓你連……最后一面……也不肯……見我,……故意要……讓我終……終身遺憾,你……好狠……啊……"
涕淚縱橫。
高漢升哭喊:"不是那樣的,媽媽不想讓你為難,她只想在你心中留下美麗的印象,所以才避開你,到癌末的時候……已經(jīng)不好看了。"
高云溪駐顏有術(shù),即使超過五十歲,仍是個風(fēng)姿綽約的女人,直到離世前半年,外型才開始崩壞。
他搖晃著身子,走上前,顫抖著伸出手,輕撫棺木,猶如輕撫她的臉,接著俯身將頭靠上棺蓋,像昔日與高云溪相依偎的模樣,好久好久。
高哲成這才理解,也才知道,原來這女人對自己,竟情深若此?
其實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高哲成接著想起,此生與高云溪,再無相見之日。
他悲慟不已。
?。⑽摇趺磿诤酢氵@樣……包容我……"他單手摀著臉,邊說邊哭,斷斷續(xù)續(xù),努力要把話說完,說給她聽。
高哲成連哭泣,都比一般人優(yōu)雅,天生的嬌貴之氣。
高漢升的眉目口鼻與巴掌小臉,神似母親,舉手投足的矜貴氣質(zhì),則遺傳自父親。
高哲成屈膝跪倒,單手攀著棺蓋邊緣,額頭抵著棺木側(cè)邊:"我如果……嫌棄你……我還……是人嗎?"
越激動,越說不清,一張臉脹得通紅,他擦去臉上涕淚。
?。⑽冶堋_你,就是……因為……太愛……愛你了。"短短一句話,他花了好長時間還說不清。
?。⑽遗隆⑺ь^看著高云溪的照片,想起二十歲那年,高云溪溫柔指導(dǎo)他說話的方式,他努力照著做。
隔了一陣子,接著說:"我好怕……下一個……孩子又……又……像我……我會……瘋掉的。"說完又摀著臉,失聲痛哭。
他今年四十三歲,心中認(rèn)定的妻子卻離開了。
至此,他真的成了鰥夫。
高云溪活著時,他刻意保持距離,雖然很少見面,但至少她在這里,他想著就心安。
如今再也見不了面,昔日那濃烈的愛戀,卻如潮水般潰堤。
在他的腦海里,她永遠(yuǎn)是那個姿容秀美,能燃起他狂熱欲望的女人。
折磨!
從今天開始!
自高漢升有記憶以來,父親從來都是從容優(yōu)雅,話極少。
他第一次見到父親,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卻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這模樣,令他看著辛酸。
高漢升已經(jīng)二十一歲,因為李歡,讓他深刻體驗了愛,對于父親與母親之間,那錯縱復(fù)雜,無奈又坎坷的情路,也有了一定的理解。
再見到父親,此刻的真情流露與告白,他原來心中固執(zhí)著對父親的埋怨,至此開始消散。
高漢升好想念母親,他啼哭著喊道:"爸爸,我們一起哭到死了去見媽媽。"
他孤獨的哭了兩天,如今,父親伴著他,父子倆在靈堂前,各據(jù)一頭,哭到睡著,醒了再哭,從早上哭到天黑。
期間,司機(jī)汪志維在約定時間,開車來到門口,等了將近一個鐘頭,在門口望了幾回,始終不敢上前打擾,只得回車上等待。
高漢升醒來,靈堂除了供桌上的幾盞燭光,四周一片漆黑,他起身打開電燈,點了一炷香,對著母親遺照拜了拜。
那刺激的強(qiáng)光,打進(jìn)高哲成的眼睛。
他勉強(qiáng)起身,張著腫到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看著兒子,再凝望高云溪的遺照,隔了一會,說道:"公司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我明天再來。"
他朝門口走了幾步,再回頭,想跟兒子說些[好好照顧自己,別忘了吃飯]之類的話,卻又想著,現(xiàn)在說這話,有些多余,直走出門。
父親離開后,高漢升想起,明天有一場期末報告,他回房間,帶著筆電和幾本書,回到一樓靈堂,在母親的身邊,開始撰寫報告內(nèi)容。
不到半小時,高哲成帶著幾包食物和熱飲返回,見兒子忙著,只簡短說了一句:"趁熱吃。"隨即離開。
高漢升準(zhǔn)備期末報告,一直忙到天亮才完稿,并將投影片內(nèi)容備齊。
他看一眼手表,正當(dāng)早上十點半。
下午兩點十分,是大四上學(xué)期,最后一堂課的期末報告。
高漢升仔細(xì)檢查所有文件。
他的輕瀏海側(cè)分,往兩旁梳起,平常出門前會打濕,再稍微用吹風(fēng)機(jī)輔助定型,今天實在沒心情,所以隨便用手撥了幾下。
一般上臺報告,高漢升必定事先演練好幾次。
這一次,因為母親的緣故,他只將講稿和power point 內(nèi)容準(zhǔn)備好,對于口頭報告,完全沒有時間演練,內(nèi)心有些忐忑不安。
他準(zhǔn)備在十二點左右先到學(xué)校,將電腦和投影機(jī)做適當(dāng)?shù)脑O(shè)定與調(diào)整,剩下多余時間,再來演練口頭報告。
他穿著圓領(lǐng)鐵灰色棉T,外罩白色牛仔外套,深藍(lán)色窄管七分褲,白色球鞋,他將文件整理好,與筆電一起收入牛仔布背包里。
到了學(xué)校附近,停好機(jī)車,一部休旅車經(jīng)過他的身邊,??吭谇胺剑聛硪幻凶?。
高漢升一眼瞥見,這個相當(dāng)引人注目的成熟男子,他站在休旅車旁邊,直朝著校門口張望,像是在等人。
高漢升摘下安全帽,對著鏡子,一邊整理頭發(fā),一邊看著眼前的男人。
只見此人,渾身帶著狂野不羈的氣息,充滿男性魅力,連他身為男生,都忍不住想要學(xué)習(xí)仿效。
這樣的男人,高漢升只在電影里看過,在臺北街頭親眼所見,還是第一次。
他戴著一副墨鏡,身著深藍(lán)色休閑西裝,里面是一件天藍(lán)色polo衫與深藍(lán)色牛仔褲,搭配同色系休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