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的故事
當你拼命想避免最壞的結局時,往往卻會不期而至。
坦白的那天,是2008年元旦假期,她選了鐘愛的咖啡;而咖啡對于我來說,就是不管放了多少糖,依然會有淡淡的苦澀。
包剪錘咖啡館在人民路與塔南路交叉路口,毛琪琪約在了二樓,室外寒風凜冽,下著毛毛雨。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架書柜將我們與其它座位隔離開來。服務生端上來的拿鐵冒著熱氣,我神采飛揚的跟她分享今天做的一場很長意氣的商務洽談;她靜靜的聽著,抿著嘴唇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我跟你說吧……”
“嗯,好喲?!睔夥毡凰@一句話打斷,我知道她要講她的故事了。我捂了捂咖啡杯,盯著窗外雨霧搓了搓手。
空氣靜止,咖啡杯不再冒熱氣。她像是剛起床,滿滿的起床氣。我把她拉了過來,她軟柔無力靠在了我肩膀。
“你結過婚對嗎?”我打破沉默輕聲問。
她嗯了一聲,聽得出這個聲音是鼓足勇氣。
“還有一個4歲的兒子?!彼a充道,說完她雙手箍緊我,我只看到她的背脊與長長的馬尾。
我的心一震,盡管已有一定心理準備,但我還是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
“沒事吖,很正常,我不也有個小孩嗎。”我努力著平靜,故作輕松的說。
“那他們也在宗州?”我問道。
“其實…我不是住在南雅苑,我跟他們父子住在家和新村的房子......”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蠕動了一下身子,把臉埋在了我的衣襟。
她說的話像是一把刀子扎到我最敏感的神經,我瞬間停止了思考,腦袋嗡的一聲。
“……”
“難道還睡一張床上?”緩了一下,我忍不住問道。我當然知道,如果這個是事實不管是對她還是對我都是一記重拳,一記擊中太陽穴致人暈厥的重拳。
事實是,她用又一次的沉默給了我肯定的答案。難以忍受的口干舌燥。我松開了抱住她的手,拿起了早已涼透的咖啡,很是苦澀,不知道是不是忘記放糠。
她慢慢的從我肩上坐了起來,舒了一口氣,淚水在眼里打轉,依然倔強的保持淺淺的微笑。
最難說出的話,都說了;她調整了情緒跟我講述了這幾年的生活。
2011年初,她爸爸因胰腺癌去世。突如其來的不幸,如同晴天霹靂,加上獨自在外打拼的孤單讓她倍感旁若無助,感覺天崩塌下來。就在這年的夏天,她將廣州‘戀衣坊’服飾店結業(yè),拎起了行李,踏上了約會鹿華的路上;此前,他們電話交往了半年。
三個月后,他們在宗州登記結婚,婚后生活瑣碎事摩擦不斷。也歷經數(shù)次鬧分手拖行李離家出走。后來小孩出生,她媽媽來肇照顧,兩個家庭之間的矛盾漸深;在小孩6個月的時候,她一氣之下再次要求離婚,離婚協(xié)議由她來起草,選擇的是凈身出戶。她媽媽事后知道,對女兒的沖動十分憤怒難過,但又已成事實亦無可奈何。
她說,離婚手續(xù)半個小時就辦完了。拖著行李走出家門方才發(fā)現(xiàn)在宗州沒有一個親人,無地可去。又再加上鹿華一再勸求,看著還在襁褓中的小孩又實在不忍心;就留在了前夫家里全職的照顧小孩,小孩上了幼兒園之后才出來重新找的工作;金品盛宴是她婚育后的第二份工作。離婚后至今的三年多里,她又因為無法接受相處時發(fā)生的不愉快多次離家出走,有一次是鹿華找上她遠在佛山的閨密的宿舍里給拉扯回來的。
聽完這些,我無法接受這種奇怪的關系。離婚,我可以理解,生了娃,我也能理解。但離了婚還住在一屋檐下,這是那門子道理。我的悲傷中夾著一絲不快甚至是慍怒。我靜靜的聽著,喝干了杯中的無糖咖啡。
“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們就此結束?!彼挠牡恼f著,瞟了我一眼轉頭望向窗外。
“兩位,不好意思,我們店要打烊了?!崩习遄呱隙牵吔庵鴩箤χ覀冋f。
凌晨一點鐘,附近的居民樓窗戶都已黑燈;街上的店鋪招牌燈依然醒目的亮著,仿佛告訴人們,明天還會照常營業(yè),歡迎光顧!
“早點休息,別想太多喔?!弊叱霭翦N,我雙手插進口袋,轉身對她靦腆的笑了笑說。
“我送你喲,這么晚了,又下著雨霧?!彼⑿χ次?,雙手作傘狀往頭上遮著。
“不用啦,我想走走,過兩個路口就到家了,很快的?!蔽蚁蛩龘]了揮手。
“……”
她沒有再說話,轉身探進停在路邊的小車里。而我把臉抬起享受著深夜的寧靜與雨霧的濕潤。
這一晚,我們各自回家,我的家里有一個她;她的“家”里有一個他;而她與他跟過往幾年一樣,將躺臥在同一張床上。我甚至會控制不住的想象他們親熱的畫面;這種折磨猶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