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并不重要?！?p> 那聲音須臾飄渺，徐徐引導(dǎo)：
“告訴我，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倉庫的?！?p> 思維猛然一輕，靈魂仿佛突然被往上用力拉拽。
即使有了提前預(yù)備，吳冬臨還是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口中才馬上改口：
“我……我在中央公園看到一個女人在盯著我，發(fā)現(xiàn)是之前逛超市里遇到的員工，感覺很奇怪，就反跟著她過去了?！?p> “她還把自己鎖在冷庫，我就在想能不能偷點東西。”
他能清晰認(rèn)識到所處狀態(tài)，自己的意識似乎懸于空中向下俯視身體，但只是視角懸在空中，實際上還能控制自己的話語和行為。
對面沒意識到自己早已擺脫通靈。
“我……撿到了那個惡心的肉，它不知道被誰被直接扔在地上，被我發(fā)現(xiàn)了?！?p> “為什么會覺得有用？”
“我從小就對靈異的東西很敏感，總是中邪，爺爺說是開了天眼，像是天生就能看到一些東西……聽說有人會收購這些特殊的東西，就想著先帶回來。”
對面的女聲一時沉默，吳冬臨努力偽裝自己的迷糊狀態(tài)。
編的回答確實有些離譜，但他一時想不出更好的了。
必須符合79說的要求，又不引起對方懷疑。
他是在模仿自己曾經(jīng)被通靈的狀態(tài)，并不清楚真正被控制人的反應(yīng)，只能硬著頭皮往下演。
在停頓后，女聲繼續(xù)響起，不過作為背景的詠唱更遠(yuǎn)了：
“你屬于何方？”
“什……什么意思……”
吳冬臨朦朧回應(yīng)，沒想到對面居然真的解釋了：
“你屬于什么組織？”
“組織就是狗屁，我只是個打工的，說什么報酬，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都沒發(fā)，那它們也別怪我這么干！”
他可以發(fā)誓自己的話都出于真心，說著越說越氣，身體的活動也更加協(xié)調(diào)起來。
“幫我做一些事，我會給你應(yīng)得的報酬?！?p> 女聲放緩了一些，似乎是在安撫自己的心情，他不由覺得好笑。
笑死，居然還覺得中間有緩和余地。
“我與你的對話將無人知曉，你自然可以幫我一些小忙?！?p> “跟著我做，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不是商量的語氣，是操控。
心理暗示，心靈操控，通靈，我經(jīng)歷的操控可真多。
而且這房間根本沒有窗戶。
吳冬臨的身體一動不動，耳畔的聲音再次重復(fù)：
“跟著我做，走到你右邊的普通木制框的玻璃窗邊，用手抓住窗框，往左邊拉動?！?p> 細(xì)化了指引，行，就陪你演一下。
他的身體如同木偶般搖搖晃晃，四肢不協(xié)調(diào)地走到墻邊，伸手假裝摸索推拿，甚至用力撞了兩下，對于不存在的窗戶自然是毫無作用。
“放棄，去打開門”
女聲在繼續(xù)命令，吳冬臨心底的暴躁越發(fā)踴躍。
暴躁發(fā)自內(nèi)心，莫名其妙而讓他無從找起，就像是對“被他人操控”這件事的本能反感。
媽的，快點現(xiàn)身啊！
為什么老子要一直聽她的！
即使腦中全是抱怨，他還是硬壓下怒氣，裝作迷迷糊糊地喃喃：
“我的……報酬……”
“等完成任務(wù)，才能有報酬，左轉(zhuǎn)，向前走十五米，打開房門?！?p> 操你媽的。
邊在心里罵罵咧咧，他邊走到房門前，伸手捏住把手，下壓后向內(nèi)拽了拽，依然沒拉動。
房門本來就被上了鎖，自然拉不動，即使沒鎖他也打算就裝裝樣子，不會真傻到開門。
對面再次語塞，沉默了一長段時間，才重新開口：
“往后轉(zhuǎn)，走兩米，右轉(zhuǎn)后開門?！?p> 行吧。
吳冬臨轉(zhuǎn)身走了三步，右轉(zhuǎn)抓住廁所門，一把拉開。
“往前走三步?！?p> 什么意思？
他在心中疑惑，但還是照著做了。
“轉(zhuǎn)身90度。”
“……好?！?p> 他迷迷糊糊地轉(zhuǎn)身，頓時看到了一個人影。
青年的臉呆滯立在眼前，兩手無力下垂，正是鏡中的自己。
不對，那不是我！
鏡中自己的脖子上沒有勒痕！
鏡子是一種特殊的媒介，尤其是在靈異和異能領(lǐng)域，有很多鬼魂和特質(zhì)需要通過鏡子呈現(xiàn)，不過他一向?qū)@方面了解不多。
“靠近點，你的報酬在鏡子里?！?p> 憑什么要聽她的？
不能聽她的。
心中的抗拒之意讓他沒有按對方說的做，那道聲音重復(fù)了一遍，吳冬臨還是死死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哎……”
耳畔的聲音一聲嘆息不再刻意夾著嗓子，聽上去倒是像中年女人。
而正在此時，他身體一沉，突然恢復(fù)了對軀體的全部控制。
不適應(yīng)地向前踉蹌了兩步，吳冬臨雙手撐住洗手池才穩(wěn)住身形，驚慌的神情下是遏制不住的詫異。
走了？怎么可能？
這不是白裝了這么久？
他抬頭時，卻正對上鏡中的倒影。
撐著水池的少年脖子上纏著先前流膿腫脹的人形怪物，但他的臉上卻是扭曲怪誕的笑容，嘴角越裂越大。
突然，它猛然往前一撲。
咔！
鏡面向外破碎，一只蒼白手臂穿過鏡面，吳冬臨躲閃不及，直接被掐住了脖子。
他反應(yīng)很快，立即拉住手腕，但整只手卻徑直穿過了手臂。
仿佛有一整輛卡車在前拖拽，他根本無法抵抗，連驚愕聲都沒能發(fā)出，瞬間被一把拽入鏡中。
廁所重歸寂靜，天花板散發(fā)的白光閃了閃。
瓷磚旁的墻面突然泛起一陣漣漪，全身黑衣的面具人從其中浮現(xiàn)。
他被紋身覆蓋的小臂暴露在外，一塊深紅的菱形花紋逐漸加深，繼而化為紅黑色。
耐心等待片刻，他才把袖子放下，蓋住斑駁皮膚，從瓷磚中拎出手提箱，面具上銀色的79倒映在鏡中。
79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低頭對尋人啟事注視了半秒，他回身將紙張貼到被打開的廁所門上。
朦朧霧氣在門框中涌動，他走入其中的步伐平穩(wěn)堅定。
沒有關(guān)門聲，廁所的門依然大敞，就是不見霧氣和79的身影。
房間中再次進(jìn)入寂靜。
噠噠噠
過了一會兒，一陣小聲的噠噠腳步輪流響起。
寬敞的門框旁突然冒出了兩只黑色三角形，隨即是毛茸茸的貓頭。
“喵，喵喵喵？”
黑貓放下嘴里的東西，疑惑地叫了四聲，探頭似乎見里面沒人，便重新咬住剛放下的事物，邁著優(yōu)雅的貓步踏上瓷磚。
它的目標(biāo)很是明確，一個大跳便跳上了水池，歪過腦袋。
裂成碎塊的鏡面從上到下映出翠綠的貓瞳，黑貓的耳朵動了動，無數(shù)只貓的耳朵在鏡面上同步搖晃。
它看著自己的倒影，松開了嘴。
啪！
一坨黑紅的肉塊順著水池邊緣滑落，留下一條淡紅濃稠的痕跡。
森森白爪從黑毛中探出，拍住無生息的肉塊，黑貓重新叼起被咬的只剩半個手掌大的肉團(tuán)，輕盈躍入水池。
它銜著肉塊，兩爪趴住水龍頭，翠綠眼睛緊貼在鏡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