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79所指位置，吳冬臨帶著青茉靈和倪彤順利走到了原先旅館。
打量著仿佛未加載完成的純白長方體，他往上提了提搭在肩膀上的胳膊，被掛在自己和青茉靈中的倪彤依然神志不清。
由于身高原因，他必須稍微馱著背才能攙扶倪彤，比自己低半個頭的青茉靈同理。
總覺得有些太順利了。
或者說，這中間過程的記憶全是模糊的，更像被強行轉(zhuǎn)換了場景。
“先等下?！?p> 他瞇起眼，用感知掃過周邊。
凌亂的人聲蟬鳴歸于寂靜，視線中的其他物體都仿佛虛化不穩(wěn)定的黑白圖像，唯有面前的崩壞建筑和后方不遠的另一棟老舊建筑是實體。
感知看到的事物又變了。
不必要的虛假之物像投影般影影綽綽，能輕松分辨出它們的區(qū)別。
而偏黑白的色調(diào)所指，應(yīng)該就是所有虛擬之物。
至于真正的活人，他感知中的自己、青茉靈和倪彤都是清晰的彩色實體，在褪色的虛擬背景上格外顯眼。
但這整個世界都是虛擬的，實體的建筑又是何物？
“怎么了？”
另一側(cè)的青茉靈捋了下劉海，低聲詢問。
“怕可能有留下‘盯梢’的東西，之前79讓我在這里做誘餌，想辦法埋伏科迪公司的靈媒，結(jié)果被盯上后定位，靈媒應(yīng)該是直接用儀式把我拉到了淺層鬼域?！?p> “什么？你居然還答應(yīng)了？”
她頓時皺起眉，他趕忙開口：“你先耐心聽，不過有些東西只有確認安全后才能告訴你?！?p> “行?！彼龂@了口氣，“那淺層鬼域是什么？”
“就是我第一次告訴你組織那次意外進入的淺層鬼境，這是另一種稱呼?！?p> 吳冬臨挨個看過路燈，確認它們上沒有潛伏的光斑，這才脫離了感知狀態(tài)，對她搖了搖頭：
“中間發(fā)生了不少變數(shù)，像是剛才和楊……楊佳奈融合的東西被79稱作黑絲肉，是我在那個備用倉庫地下發(fā)現(xiàn)的東西……”
兩人抬著倪彤，他簡單述說起在備用倉庫和淺層鬼域的遭遇，因為中間并未出現(xiàn)時間重置，講述起來也是容易。
到達后方建筑需要從街道繞到小區(qū)入口，足夠讓他講述完整個過程，同時以“暫時不能說”帶過重置、周自珩的暗號和11相關(guān)的事。
“大概就是這樣了，里面一些細節(jié)只能后面說了?！?p> 攔車的橫杠平躺在面前，吳冬臨側(cè)過身，和青茉靈一同側(cè)著把倪彤從人行通道通過。
他順帶瞄到保安亭里沒人，保安座椅被擱置在墻角，桌上塑料瓶傾倒，垃圾堆積得漫出桶壁。
似曾相識的景象。
青茉靈踮腳看了眼玻璃，隨口問道：
“所以說，你先前和科迪公司靈媒碰頭……”
“噓——”
吳冬臨一個激靈，馬上用左手比出噓聲手勢，她當即明了地止住聲音，轉(zhuǎn)頭看了眼倪彤，換而道：
“你不是被當作誘餌吸引靈媒，然后被拉入鬼境嗎？那時候我們應(yīng)該正好遭遇了同樣的情況?！?p> “什么？”
他頓了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少考慮的部分。
自己一直在意的都是本身經(jīng)歷的流程，重置后直接回到了和79下樓時，中間沒有上樓梯的過程，也就少了中間發(fā)生事件的講述。
而且當時的講述者是柳雨澤，她是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的人，必然沒有青茉靈講述的可信。
“怎么？”
“不，沒事，你先講講過程，我也蠻好奇的?！?p> 他又補充了一句：“里面可能涉及有些東西，如果你感覺不舒服或者難受的話，現(xiàn)在不要說?！?p> 柳雨澤的手機還在身上，特殊異常處理部門可能在竊聽，小區(qū)里全是樓房，保不齊哪扇窗戶就是鏡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
青茉靈狡黠地瞇了下眼，抬手把劉海撥到另一邊，神情嚴肅起來：
“我擅自出去也不是沒有原因，當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就是……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感覺，所以我有些放不下心，就催眠了36溜出來?！?p> “不是，你對處刑者用了異能，還成功了？”
剛數(shù)到第二棟樓位置的吳冬臨心頭一顫，質(zhì)疑脫口而出：
“那可是處刑者，你確定不是他們裝的？”
處刑者是長期與虛擬世界打交道的組織人員，而且還要接觸青茉靈，他們對這里的了解遠比自己和她多，對應(yīng)后備手段肯定只多不少。
“反正之后36沒問過我，除了我看來也沒人知道?！?p> “那可不一定，他們的辦法可多了。”
“但對他們用異能的人是我。”她加重了語調(diào)，“我不是正常的強級異能者，不是嗎？”
“你……”
吳冬臨看著她，青茉靈擦了擦眼角，云淡風輕地聳了聳肩：“按他們說的，未覺醒的異能者異能有變動很正常，不是嗎？”
雖然她看起來不在乎的模樣，但微紅的眼眶出賣了她的真實情感。
剛才她說出了79和36的情緒，這可不是什么心理系異能可以解釋，她的異能變化比自己更大。
“沒事的，我畢竟，也算是你的引路人吧?！?p> 他出聲安慰：“只要我能安全陪在你身旁，你就不至于那么危險，至少處刑者不會像對楊佳奈他們那樣處刑你?！?p> “我覺得他們不會，因為他們似乎在畏懼我?！?p> 青茉靈喃喃著，從倪彤看到自己，她的眼中滿是憂慮：
“你之前提醒過我，讓我不要隨意使用異能，我原本還有些抵觸，但現(xiàn)在看來是對的?！?p> 不知道她在這次任務(wù)里感受到了什么。
“先別想這些，你還是先說之前的遭遇吧，我說不定能結(jié)合我自己知道的信息分析些?！?p> 他轉(zhuǎn)移了話題：“看前面，我們馬上要到了?！?p> 建筑的陰影遮擋了陽光，一棟約七、八層高的舊居民樓立在前方。
鐵欄桿門上爬著麻麻賴賴的鼓包，斑駁銹跡像是老人手上的死皮，一碰就絮絮掉落一片。
作為居民樓的單元門來說，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門鎖著，聽著青茉靈的敘述，吳冬臨把左手伸進欄桿間隙，拽住門后的搭扣，一轉(zhuǎn)一拔。
嘎吱——
鐵欄桿門隨著門軸的刺耳吱吱聲敞開，隨著一股生皮的怪味，他也找到了對應(yīng)記憶。
前往備用倉庫通道中的鐵欄桿門，無論外表還是開門方式都一模一樣。
微微瞇起眼，他能看到眼前整棟建筑都是實體，包括面前似曾相識的鐵欄桿門。
老小區(qū)沒有配備電梯，進去就是狹窄的樓梯道，正對門的電箱嗡嗡作響，拐角堆著用塑料袋裝的塑料瓶和易拉罐。
也有似曾相識之感，不過他沒聯(lián)想到記憶中的畫面，也許是鐵欄桿門帶來的錯覺。
樓梯道加大了回音，青茉靈壓低了說話聲音。
她談到了岳雯佳在公園與自己交流了一次，此外與柳雨澤講述的差不多。
站在一樓門前，防盜門上有把新鎖，一個普通的把手下連著鎖孔，他果斷將整只左手按在鎖孔上。
咔噠！
清脆一聲響，鎖自動開了。
門后是熟悉的毛胚房，或者說毛胚房都長得差不多，別說家具，只能說徒有水泥墻。
進門后是大概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廳，連接其他房間的通道只有空門框，天花板中央吊著一只孤零零的燈泡，正對門的陽臺玻璃被灰塵糊滿，內(nèi)外相互看不清。
“嘖，和第一次做任務(wù)出來的地方挺像?！?p> 青茉靈的講述正好結(jié)束，她嘖了一聲：“這可是用來回影子城市的地方，就不能稍微裝修下嗎？”
“對組織來說，入口應(yīng)該是可以變換位置的，大概……”
他也有些不確定，不過位置入口倒是一目了然，陽臺前三四米就是一塊系著麻繩的木板門。
它倒在一片灰塵中，燦爛陽光從臟玻璃后朦朧照入，多添了一份光影。
他和青茉靈一同抬著倪彤跨過門框，順手關(guān)上了門，等聽到上鎖聲才稍微放心了些。
“你扶倪彤過去，我先把地下室拉開。”
吳冬臨小心蹲下了些，把倪彤的胳膊從肩膀上挪開，她軟趴趴地疊在青茉靈肩膀上，看著和她的頭發(fā)一樣柔軟無力。
強行挪開視線，他快步走過木地板。
聽著腐朽的木板在腳下吱吱呻吟，他在朦朧光圈中蹲下身，抓住了地上的繩結(jié)。
往上一扯，身下出現(xiàn)了一個正方的缺口，有梯子直通向地下室。
他自己先從樓梯下去，腳落在塵埃中的一瞬，白光便從黑暗中亮起。
身后的墻壁中央一塊向兩側(cè)平滑劃開，露出光潔銀白的金屬內(nèi)壁。
瞇眼用感知掃了一圈，除了到處只有黑白二色外，沒發(fā)現(xiàn)任何特殊事物。
“沒事，下來吧。”
他仰頭對從正方形出入口探頭的青茉靈招呼道，伸手幫她先把倪彤接入地下室，然后才是她從樓梯自己下來。
兩人并排站著，見她努力扶著倪彤，吳冬臨主動搭了把手，三人順利進入客廳。
眼見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他嗅著熟悉的超市空調(diào)味，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熱出的汗珠，感嘆了一句：
“終于能回去了，感覺像過了快十天一樣?！?p> 看青茉靈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只是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噓聲，然后自然指向她身旁歪扭靠在電梯內(nèi)壁上的倪彤，善言提醒：
“扶穩(wěn)點，小心突然改方向的時候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