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散盡，而濕氣依存，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繚繞在身旁的它們。
在收銀臺之后是大門，玻璃門緊閉，再向外是下落的灰色卷簾門，仿佛一排灰色高墻，無情擋住了他們的出路。
大門之前，黑色破布鋪滿了地磚，像落葉般飄灑在斷裂鋼架上。
鋼梁如同被隨意折斷的樹枝，光滑切面直沖天花板，吳冬臨抬起頭，看到上方缺失大塊的鋼梁，其后慘白天花板暴露無遺。
“那……那里……”
“嘶——”
秋玄初和陳文辰的抽氣聲同時響起，他不用轉(zhuǎn)頭就知道他們是看到了收銀區(qū)的慘狀。
他瞇眼用起感知，不由“咦”了一聲。
那些黑布是實體，在褪色的地面和虛影般的鋼架上格外顯眼，擋在出口的卷簾門雖然化為灰色，也被褪色濾鏡影響，但它同樣是實體。
仰頭向上，感知卻像探入了一片黑暗，深不見底。
上面有東西。
吳冬臨緩緩向后倒退一步，瞟到17正從一旁走向缺口下的區(qū)域，嘴張了張，并沒說出勸阻的話語。
如果能借他人之手除掉她更好。
秋玄初緊捏著香囊，顫抖的話語從一旁響起：
“天啊，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深深看向她手腕上掛著的精致花香囊，那是實體，也沒有因先前的眼睛干涉消失。
換句話說，這大概率是來自現(xiàn)實之物，很可能是她的后備手段之一。
科迪公司的三人看著并無異樣，陳文辰扶著郡城，他們的注意力依然集中于收銀臺的慘狀上。
“別靠近那邊，沒人知道那些晶石會不會擴散。”
他出聲提醒，瞄過地上一塊焦黑區(qū)域，那是已經(jīng)炸開的對講機：
“比起這，不如想想怎么脫身。”
如果不是有危險感知，剛才一下絕對能把自己炸個半殘。
會是誰在其后操作？科迪公司的人，夢境教團，甚至是組織？
不過有一件顯然的事：除開11，有人正在監(jiān)視自己。
嘭！
一聲巨響從前方響起，吳冬臨當(dāng)即轉(zhuǎn)頭，看到17正抬腳向玻璃門上踹去。
然而在她踢中時，玻璃上卻發(fā)出重擊鐵板之聲。
如果與11所說相對應(yīng)，這是劇情需要的封鎖，除非完成任務(wù)無法離開。
17又嘗試了四五次，玻璃毫發(fā)未損，只能悻悻撤回。
“不行，這不是我們能破開的?！?p> 她罕見地嘆了口氣，伸手撈住飄散的黑發(fā)，以發(fā)絲做繩，迅速扎了個丸子頭。
“你也沒辦法嗎？”秋玄初湊近17身旁。
“如果不行……”吳冬臨轉(zhuǎn)過頭，“還有別的出口嗎？”
“二樓的員工通道在我們接到命令時已經(jīng)說要關(guān)閉了，現(xiàn)在肯定來不及?！?p> 陳文辰的臉色蒼白：“如果走一樓的人工通道，必須從地下走。”
給人走的正常通道大概率已經(jīng)關(guān)閉，而地下關(guān)著那些隨時可能收容失效的特殊物品，不乏鬼魂或其他異常，走那里死路一條。
吳冬臨默默在心底給他的話做了補充，他看向17，剛要開口時，一道聲音闖入了對話。
“我知道一個，但想上去很危險?！?p> 與陳文辰和郡城一行的科迪公司員工開口了：“我在維修部門待過一段時間，他們說鋼架上面有管道還是通風(fēng)口，能通到建筑外面?！?p> “你是指走上面？”
17向上豎起食指，那員工點了點頭。
“不行！”
吳冬臨當(dāng)即開口：“不能走上面，鋼架上有，說不定有危險之物。”
“必須冒風(fēng)險才能離開，老子不想落得與收銀臺這一片人一個下場?！蹦菃T工冷漠后退一步。
“那你走吧。”
17冷淡的話語響起，陳文辰也開口道：
“這時候還是聽這位吳先生的為好，而且我們還活著，沒必要冒這種風(fēng)險，郡城腿還受了傷，你就這么想拋下同伴嗎？”
“行，你們愿意被關(guān)到死，我走。”
那人冷哼一聲，腳下卻一動不動。
不對勁，有地方不對勁。
吳冬臨愣了下，記憶在腦中翻涌，他依次數(shù)過周邊。
加上自己一共六個人，和印象中人數(shù)相同，屬于科迪公司的是陳文辰，郡城，和他。
不對勁，總有種違和感。
或者是，這個人在給自己一種違和感，他雖然一直在這，但卻似乎又不屬于這里。
“等下，請止步?！?p> 他轉(zhuǎn)過身，正面朝著此人，一手插兜摸至鏡刀，另一手背在身后，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這是做給17看的，希望她能反應(yīng)過來。
“陳文辰?！?p> 吳冬臨感覺喉嚨有些發(fā)紺，他清楚問出這問題也代表和那東西撕破臉：
“我剛才一直沒問，你們?nèi)齻€人的全名是什么？”
“啊。”陳文辰遲疑了下，伸手指向自己扛著的男人，“這是趙郡城，是我們柜臺的客服?！?p> “那他呢？”
“他？”
陳文辰轉(zhuǎn)過頭：“他當(dāng)然是……”
他的聲音頓住，突然瞪大雙眼：“不，我根本不認識他！”
“快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吳冬臨當(dāng)即喊出聲，但身體是穩(wěn)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唰！
黑色鎖鏈從身旁擦過，17果斷出手了。
游蛇般的鎖鏈在空中飛舞，目標(biāo)清晰，在瞬間封住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那人去路。
咔！
閉合聲響起，鎖鏈將他的雙腿雙臂緊縛在軀干上，17一甩手臂，漆黑鎖鏈在空氣中淡化消散。
“鬼差？”趙郡城脫口而出。
他的話一出口，吳冬臨就清楚兩邊各自隱瞞的情況結(jié)束了。
只希望他們別把自己“當(dāng)間諜”的事說出來。
17瞬間轉(zhuǎn)頭，那眼神仿佛要直接活吞了趙郡城，陳文辰也立即帶著他向后退去，同時警惕望來。
而在這時，被鎖鏈困住的東西動了。
咔嚓，咔嚓，咔嚓
不是鎖鏈斷開的聲音，而是晶石摩擦之聲，穩(wěn)定而有規(guī)律。
吳冬臨立即投以視線，但被纏住之物已經(jīng)脫離了控制，他只看到揚起黑袍下晶瑩剔透的結(jié)晶，下一刻它便隨著一團黑霧收縮消失。
“媽的又給我跑了！”
17怒吼出聲，黑色鎖鏈紛紛落地，在空氣中淡化消失。
她的怒氣直接砸向了那些科迪公司的員工，皮膚下膨脹撐起一條條黑色條索，連她的臉皮都開始變色顫動，豎排鎖鏈的形狀若隱若現(xiàn)。
“17！”
秋玄初突然撲向她，把她撲了個踉蹌，聲嘶力竭地大喝一聲：
“停下！”
17的全身顫抖了下，若影若線的鎖鏈重新隱藏于皮膚下。
她低下頭，一手捂住臉，嘟囔著不知說了什么。
而另一邊的陳文辰?jīng)]有采取措施，只是低下身，對眼前變化保持著警惕，反而是趙郡城將一只手伸入口袋，似是準(zhǔn)備隨時掏出什么。
“行了，都冷靜點，別管我們是哪個組織的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biāo)。”
眼見情況穩(wěn)定下來，吳冬臨總算得以開口：
“那東西跑了，這里顯然不安全，趕緊換個地方?！?p> “要么暫時合作，要么你們打等一切安全再秋后算賬，命是自己的，你們自己看著辦?！?p> 他張開嘴，正欲繼續(xù)調(diào)和之時，眼前突然冒出一副畫面。
無邊無際的火焰，它們從墻壁、從塑料墊，從視線所及的一切表面冒出，火舌吞噬著建筑內(nèi)的一切。
在視野消失之前，自己轉(zhuǎn)過頭，卻看到收銀臺并未被火焰吞噬。
那些水晶閃耀著光芒，在正中央站著一道人形輪廓。
因為背光，自己看不清它的面容，但從衣裝來看，它似乎披著一件漆黑長袍。
在見到它的一瞬，吳冬臨立即掉出了危險預(yù)知，猛然睜大眼。
看是看到了，但這怎么阻止！
危險預(yù)知只會在自己生命受威脅時出現(xiàn)，其中畫面即刻將發(fā)生！
已經(jīng)沒時間思考，他轉(zhuǎn)身就跑。
至于身后那四個人，讓它們看命吧！
也是在他踩到收銀臺流淌的血色結(jié)晶時，腦中浮現(xiàn)出一條信息。
【儀式將開始，倒計時：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