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從視野中褪去，吳冬臨瞇起眼，迷糊地動彈了下四肢，踉蹌著抬起恢復(fù)知覺的左腿。
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危險預(yù)知已自行觸動。
畫面著實簡單，他能清晰看到自己一腳踩空，向遙遠(yuǎn)的地面墜去。
“嘶——”
心頭一顫，他當(dāng)即不敢動彈。
眼睛逐漸適應(yīng)光照，吳冬臨低下頭，卻只見自己的左腳正抬在半空，腳下便是兩層樓高的斷層，他能清楚看到兩米高的貨架頂部和遙遠(yuǎn)的塑料墊地面。
幸好沒踏出這一步。
他小心翼翼挪回左腿，將腳并回潮濕鋼梁上。
鋼梁？
還在恍惚的大腦猛然驚醒，吳冬臨馬上環(huán)顧周邊。
縱橫的鋼梁如同蜘蛛編制的網(wǎng)格，由梁架支撐著籠罩了下方的貨架區(qū)，他正站在其中一根鋼架上，如同蛛網(wǎng)上黏著的一只小蟲。
鋼梁并不寬，雙腳并立已經(jīng)有些擁擠，鼻間徘徊著沉悶濕氣，不過并沒影響到視野。
時間點在消防噴頭水量耗完之后。
他像走鋼絲般抬起腳，小心落在一旁，讓身體平穩(wěn)后轉(zhuǎn)。
只是剛轉(zhuǎn)過去，他的視線就不由自主被吸引。
五米外交錯鋼梁上的蒼白人形是如此突出，如此熟悉，以至于吳冬臨脫口而出：
“青茉靈？”
只是看到她，他一直懸著的不安與翻涌滾動的暴躁都隨之消散。
她穿著深藍(lán)色長袖衫和棕色三分褲，蒼白的部分是她褲下裸露的大腿，簡直白到晃目。
輕喊聲在鋼架間回蕩，青茉靈的身體顫了顫。
她緩緩睜開眼，兩手撐著X型鋼梁爬起，揉了揉眼睛，迷糊嘟囔：
“吳冬臨？”
她頓了下，隨即眼珠一下睜大：
“等等，你怎么在這？”
“不是，這不是我該問的問題嗎？”
吳冬臨也一臉蒙，記憶中很清楚自己應(yīng)該和17在一起，但還是脫口而出：“小心腳下，這里是……”
“你們?nèi)蝿?wù)地點上方貨架的鋼梁？”
青茉靈站起身，她在鋼梁上晃悠的模樣讓他心口一晃，但她還是站穩(wěn)了，對他投來困惑目光：
“我是自己來的，但你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視線相交，他看到少女漆黑靈動的眼眸，一看便移不開眼。
那是一汪平靜的湖泊，而往水深處去，深邃之物潛藏在這深淵內(nèi)，仿佛看久了就會被拉入其中。
是她本人，不是某些卑劣的婊子偽裝的。
“我不知道啊?！?p> 吳冬臨無奈地吐露心聲，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對，忙說出迫切問題：
“組織不是應(yīng)該安排你待在影子城市的嗎？你怎么跑這里來的？”
“之前嘛，我確實留在影子城市，但那也不是組織安排，是我自己申請的啊?！?p> 青茉靈撓了撓頭，像螃蟹一樣橫著從狹窄鋼架上蹭來：
“嘖，至于怎么過來……”
“喵嗚！”
她一歪頭，肩膀上擠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貓頭，一雙翡翠豎瞳如鬼火般幽幽燃起，白光在其下一扇。
它脖子上的毛叢中掛著一只晃眼的白鈴鐺，其上雕刻的古典花紋如同海浪與藤曼的結(jié)合，在他的眼中仿佛活物般蠕動翻涌。
是小巷中神秘黑衣人攜帶的鈴鐺，相當(dāng)于它是11的……
不對。
吳冬臨一皺眉，頓時翻出記憶中一直遺漏的差異之處。
11的聲音很有特色，一聽就能記住，而小巷中的神秘黑衣人的聲音相比更加“普通”，只是青年男聲罷了。
當(dāng)時那神秘人戴著兜帽，自己沒能看到他有沒有戴面具。
這兩個難不成不是同一個人？！
這么一來，事情就更難說了。
思維過的很快，他迅速收起那一抹疑慮，尷尬笑笑：
“你……這樣也算說得通?！?p> 畢竟那是好咪咪，大概也是青茉靈讓它那么做的，它是好咪咪，被限制的好咪咪……
青茉靈從狹窄鋼梁走近，那雙靈動雙眸在他的視線中逐漸放大。
只想一直看著。
她站在前方，同樣望回來，臉頰忽地浮現(xiàn)出紅暈，不好意思般別開頭，話語也磕巴起來：
“我……嘖，我不能這樣逃避，倪彤在影子城市是安全的，也沒什么辦法改變現(xiàn)狀?！?p> “你的眼睛好美……咳咳！”
吳冬臨一咳嗽壓過脫口而出的發(fā)言，別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只覺心臟在胸口砰砰直跳，趕緊把話題拐回正事：
“你不該來，這次任務(wù)有夢境教團(tuán)參與，他們對你……”
“我擔(dān)心你?！?p> “……什么？”吳冬臨在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嘖，我只再說一次?！?p> 青茉靈緩緩湊近，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但當(dāng)與那雙眼睛直視時，全身便已動彈不得。
她的聲音仿佛微風(fēng)掠過，將他卷入其中：
“我擔(dān)心你?！?p> 吳冬臨難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耳朵，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只覺臉上仿佛燃起了一團(tuán)火。
臥槽，她居然真會說這種話？
“別光傻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冰涼手指在額頭上一戳，他頓時清醒過來，正見青茉靈瞇起眼收回手，露出熟悉的狐媚神色，聲音恢復(fù)正常：
“我到這也有段時間了，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又跟蹤這么久的？”
“沒有啊，我本來是和17他們在一起的。”
吳冬臨剛從恍惚和羞澀中拔出意識，當(dāng)即詫異反駁：
“我是一睜眼就突然出現(xiàn)在這，然后看到你趴在鋼梁中央，差點以為你出事了?！?p> “也沒啊，我一直站在這里。”
青茉靈的話語頓了下，她用手摸了摸下巴，緩緩道：“至少我記得是這樣?！?p> 兩人相視，默契地沒有繼續(xù)下去。
雖然不知具體情況，但熟悉的蒼白光芒與現(xiàn)狀，他明白是再一次發(fā)生了“重置”。
只是自己重置后的位置似乎出了錯，陰陽差錯到達(dá)了不知何時溜到任務(wù)中的青茉靈旁。
這虛擬世界中的錯誤真是越來越多了。
吳冬臨一擺手，主動拉開了話題：
“好了，寒暄到此為止，你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嗎？”
“你是指那個什么頭突然打開，噴的到處都是水嗎？”青茉靈手一指上方，“別的的話，好像只有下面老多的貨架?！?p> “我那段時間待在下面，反正……哎，蠻復(fù)雜的?！?p> 他翻找著回憶，不由嘆了口氣：
“秋玄初嘗試舉行靈媒的儀式，中間被夢境教團(tuán)召喚的‘眼睛’干擾，然后一切全不對勁了。”
“是和11有關(guān)嗎？”
“和他關(guān)系不大，他在眼睛出現(xiàn)后還直接跑路，準(zhǔn)是在組織看不到的地方搗鬼去了?！?p> 突然意識到不對，他嘴角向下一撇：
“你為什么開口就問那家伙？”
“我說的話，你肯定會阻止我，嘖，雖然你應(yīng)該阻止不了我?！?p> 青茉靈的眼神有些游離：
“但…我覺得最好不要用異能繼續(xù)影響你，倪彤已經(jīng)變成了那副模樣，我也只能靠你幫助了。”
“我被污染過了，沒事只因體質(zhì)天生如此嘛，不必太擔(dān)心?！?p> 腦中閃過盧歸帆全身結(jié)晶的可悲模樣，那是眼睛所展示的現(xiàn)實，而自己并沒變成那副鬼樣子。
他迅速接上話：“不過不希望你影響我是事實，畢竟我知道一些對你而言很可能觸發(fā)嚴(yán)重后果的‘知識’?！?p> “你的異能也能讓我忘記之后的對話?！?p> 吳冬臨又深吸一口氣，還是將話說出口：
“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次寧可回來參與這灘混水到底是為了什么？算我求你了。”
“11掌握的‘真相’，‘容器’、‘污染’，還有我失去的記憶之類，他肯定知道一些?！?p> 青茉靈堅定直視他的眼睛：“我要去和他交易?！?p> “不行！”
話語脫口而出，吳冬臨甚至因自己過大的音量而心中一驚。
“所以我知道你不會認(rèn)同。”
她嘆了口，伸手搓了搓肩膀上探出的貓頭：“要我讓你忘掉這段嗎？”
“喵喵！嗷嗷喵喵！”
黑貓抑揚頓挫地嚎叫起來，青茉靈一手按在它耳朵上：“別嚎，不是指你?！?p> 它頓時安靜下來，咕嚕嚕的眼睛似是在跳動。
“不，我的意思是。”
吳冬臨再次嘆了口氣，他明白自己將別無選擇：
“我有和11交流的途徑，把你想要的內(nèi)容告訴我，我和那家伙做交易，總比你直接接觸他要安全?！?p> 在遺忘與真相中，他寧愿選擇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