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四年,巴克大訥夫按照阿列克謝耶夫的指令來到了扎賚特旗,然后又到札薩克圖王旗拜訪烏泰王爺。烏泰帶著本旗官員丶二十名府兵丶十名仆人丶五名歌手丶五名侍女趕到旗界迎接。
仆人們把一只烤全羊抬上馬車,又在馬車上放上一張桌子。到了旗界,烏泰讓府兵四面警戒,仆人把桌子放在路邊草地上,又把烤全羊抬到桌子上,擺上銀碗。
巴克大訥夫一行由遠及近,逶迤來到旗界下馬,烏泰帶領眾官員站立路旁。一名男歌手坐在草地上,拉起了馬頭琴,歌手們唱起了歌。
烏泰向巴克大訥夫雙臂展開,雙手捧起一條哈達,恭謙地獻給巴克大訥夫。一名侍女捧起裝滿馬奶酒的銀酒壺,另一名侍女端起銀酒碗,斟滿酒后,烏泰王爺接過來,敬給巴克大訥夫。
巴克大訥夫接過酒碗,食指蘸酒彈向天空敬天,彈向地面敬地,又蘸酒抹向自己的額頭。仆人掀開蒙在烤全羊上的紅布,烏泰王爺邀巴克大訥夫一行席地而坐,拔出蒙古刀,從羊背上削下一條肥肉,敬給巴克大訥夫。
巴克大訥夫放在手背上,使勁吸了進去。烏泰高興地笑了,伸出大姆指。倆人端起銀碗,一飲而盡,把碗底亮給對方看。
巴克大訥夫一揮手,隨從們拎上來一只皮箱。巴克大訥夫鄭重地說:"沙皇向王爺致意,為了表達俄國的友誼,沙皇特地贈送王爺幾件珍貴的禮物,我從莫斯科帶了過來。"
他打開皮箱,從里面拿出一只金表,雙手遞給烏泰王爺,說:"黃金才能配得上王爺?shù)淖鹳F身份,讓我們的友誼象金表一樣精準。"
烏泰王爺接過金表,喜歡的愛不釋手,直接戴到手腕子上。
巴克大訥夫又拿出一把俄式馬刀,說:"寶刀才能配得上草原上的英雄。"把俄式馬刀遞給烏泰王爺。
烏泰王爺接過俄刀仔細欣賞,把刀拔出刀鞘,刀刃冰冷,寒氣襲人。烏泰王爺叫出了聲:"真是一把寶刀。"
巴克大訥夫又拿出了五匹寧綢,一個八音盒。烏泰王爺高興地收下,對巴克大訥夫說:"請代我轉達我對沙皇的衷心感謝,烏泰將是俄國始終不渝的朋友。"
巴克大訥夫高傲地說:"還有好消息告訴王爺,沙皇經(jīng)慎重思考,允準王爺?shù)恼埱?,俄國將給予王爺保護。為了保護王爺,俄國可以為札薩克圖王旗提供武器軍餉,為王爺武裝一支旗兵隊伍。但是王爺要聯(lián)合科爾沁草原各蒙部統(tǒng)統(tǒng)都做俄國的附屬。答應做俄國的附屬,俄國會幫助札薩克圖王旗脫離中國而獨自立國,就象外蒙古正在努力的事情,作為俄國的藩屬國。"
烏泰凝思片刻,爽快地說:"謹奉沙皇的旨意,我去聯(lián)合科爾沁草原各蒙部,說服他們在俄國的幫助下謀求脫離中國而獨立,做俄國的藩屬國。"
巴克大訥夫大喜,烏泰正式承諾做俄國的藩屬國,沙皇的獵刀已經(jīng)插進馬鹿的身體,就等待用力一割一扭,馬鹿身上的一塊新鮮的肉就會應聲而落。眼下要讓烏泰快點行動起來。
巴克大訥夫挑動烏泰:"只要王爺起事,俄國將為王爺提供足夠的槍枝彈藥。王爺缺軍費,俄國可以為王爺再次借款,提供給王爺購買槍枝彈藥軍火。必要時,駐東北的俄軍也可以提供援助。俄國有義務保護自己的藩屬國。"
俄國人的承諾讓烏泰的野心膨脹起來,他心中泛起了一個可怕的欲念,謀求草原獨立。而正是這個欲念給札薩克圖王旗帶來毀滅性的災難,札薩克圖王旗原居民幾乎流失殆盡。烏泰讓成千上萬的札薩克圖王旗原居民為他的王位殉葬。
烏泰讓巴克達訥夫幫助他武裝旗兵,為援助起事做準備。巴克達訥夫異常積極,從俄國運來十萬支步槍,存放在富拉爾基火車站,一旦烏泰起事便隨時提供。還讓烏泰派人去試領。烏泰派阜海領回五百枝槍。
俄國人向中國邊疆地區(qū)滲透數(shù)年后,覺得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便策劃實施蒙藏獨立。俄國人讓烏泰與外蒙古聯(lián)合,響應參加外蒙古的獨立活動。
烏泰以為機會來了,在王爺府召集科爾沁草原北部各旗旗主和札薩克圖王旗的臺吉喇嘛們,商議起事。這時烏泰憑借和俄國人的關系,已經(jīng)試圖號令科爾沁草原北部各旗的王爺們。
札薩克圖郡王王爺府內最大的蒙古包,王爺府議事大廳里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科爾沁草原北部各旗的王爺們,札薩克圖王旗的臺吉喇嘛們聚集在這里已經(jīng)吵上一天了。
前十天烏泰就開始邀請這些草原上的頭面人物,準備說服這些能號召一方的權勢人物和他一起起事,響應參加外蒙古的獨立活動。商議了一天,烏泰大失所望,響應烏泰號召廖廖無己,多數(shù)王爺和臺吉喇嘛反對。
烏泰發(fā)出邀請后,按照約定時間,清晨,北部各旗的王爺們和札薩克圖王旗的臺吉喇嘛們就陸續(xù)到了札薩克圖郡王王爺府。烏泰王爺在俄國人那里炙手可熱,俄國兵事實上已經(jīng)占領了東北。眾人都不想得罪烏泰王爺,更不想得罪他身后的俄國人。所以都來參加烏泰王爺召集的會議。
但是烏泰王爺號召暴亂,眾人很難接受。科爾沁草原上的蒙部自古以來就和中國在一起,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不是一下就能斷了的。烏泰王爺號召的獨立未來將是什么結局尚未能知。清廷再孱弱可欺也是宗主國,單憑幾個旗的旗兵根本不是東北巡防營的對手。
既使成了俄國的附屬國,王公們也是一群傀儡。眾人思前想后,起事風險太大了,多數(shù)人不準備跟著烏泰王爺走。
圖什業(yè)圖王旗協(xié)理臺吉代表王爺出席,站起來說道:"本旗旗主年幼,尚不能擔當大事,恕不能跟隨。"
扎賚特旗協(xié)理臺吉接著說:"本旗旗主也年紀尙幼,無力籌措費用裝備旗兵。本旗也不能響應。"
杜爾伯特旗王爺擔憂地說:"起事并無把握,本旗最多籌兵五百人,北部各旗籌兵加一起也就數(shù)千人,而且缺槍少炮,土槍大刀能打得過巡防營嗎?弄不好把王位弄丟了。本旗實難從命。"
烏泰見各路王爺不愿參加,惱怒地站起來吼道:"清廷對蒙部欺壓太苦了,難道你們還忍受下去嗎?俄國人已經(jīng)為我們準備十萬枝快槍,還答應給借款。必要時還會出動駐東北俄軍援助我們。多么難得的機會,你們還猶豫嗎?"
烏泰吼完,議事大廳里肅靜下來,鎮(zhèn)國公旗旗主拉西敏珠爾站起來說:"本旗決心為蒙古獨立而戰(zhàn),響應烏泰王爺,出兵五百人。烏泰王爺什么時候起事,本公一定跟隨。"
朋蘇克巴勒珠爾和巴圖濟爾噶勒也出席會議,朋蘇克巴勒珠爾冷冷地說:"王爺是把札薩克圖王旗置于萬劫不復的境地啊。王爺起事馬上就招來清廷大軍。以草原上各蒙部的力量,怎么能抵擋清廷大軍的攻擊?災禍就會降臨旗民的頭上。王爺你為了自己的權勢,讓本旗旗民流血喪命。"
巴圖濟爾噶勒也說:"俄國人不是來真心幫助草原的,只是想要吞掉札薩克圖王旗。兔子不可能在狼群里活著,弱小的札薩克圖王旗不可能在列強群里獨立。脫離了宗主國,馬上就會成為列強爭奪的肥肉。札薩克圖王旗就會遭受戰(zhàn)火的蹂躪。王爺想拿你的子民的性命去賭你的未來嗎?拿札薩克圖王旗的旗運賭你的王位嗎?"
烏泰暴怒,抓起桌子上的銀碗向朋蘇克巴勒珠爾砸過來。色楞旺保見烏泰暴怒,領著一幫烏泰親信的臺吉喇嘛就沖了上來。
色楞旺保大罵:"沒有王法了,你們竟敢責問王爺?王爺是本旗至高無上的旗主,他的話在本旗不可置疑,所有子民只能聽從。你們還敢責問王爺?"
這群人沖了上來圍著朋蘇克巴勒珠爾和巴圖濟爾噶勒拳打腳踢。支持朋蘇克巴勒珠爾和巴圖濟爾噶勒的臺吉喇嘛們也沖了上來。
雙方撲到一起,惡狠狠地咒罵,互相抓住臂膀摔蒙古跤,把對手扔在地上又拳腳相加。色楞旺保鼻子挨了一拳,他抹了一把,抹得滿臉鮮血。朋蘇克巴勒珠爾眼圈被打的烏青。掄起椅子砸了過去。
兩伙人滾成一團,議事大廳里桌子椅子碎片滿天飛,一會兒,地上躺下了十幾個人。
圖什業(yè)圖王旗和扎賚特旗的協(xié)理臺吉見狀,起身繞出人群,來到王府大院,解開馬的韁繩,翻身上馬,一溜煙跑了出去。
杜爾伯特旗王爺看了一會兒,搖搖頭,也走出議事大廳,侍衛(wèi)們套上馬車,杜爾伯特旗王爺跨上馬車,也跑了回去。
札薩克圖王旗的臺吉喇嘛們慢慢停住手,相互咒罵著,邊擦血揉腦袋邊走出議事大廳。
議事大廳里只剩下烏泰丶色楞旺保丶和鎮(zhèn)國公旗旗主拉西敏珠爾,以及烏泰的親信臺吉喇嘛們。烏泰起事號召落空了。
望著一片狼藉的議事大廳,烏泰狠狠地咒罵不肯跟他走的各旗王爺和本旗臺吉喇嘛們。
色楞旺保一臉血跡,鼻子上塞兩團破布,湊到烏泰跟前,沮喪地說:"王爺,草原上人心不齊,各旗王爺們各揣心腹事,本旗的一大半臺吉喇嘛們和王爺也不是一條心。還要起事嗎?"
烏泰猙獰地說:"本王爺已經(jīng)鐵了心要起事,各旗王爺們害怕冒險不敢隨從,本旗那些不懂尊卑的臺吉喇嘛們和本王爺離心離德。本王爺還有那些聽話的札薩克圖王旗子民。他們祖祖輩輩唯本旗王爺為上,以本王爺為天,無條件忠心于本王爺。他們會跟本王爺走?!?p> “本王爺要到歸流河牧區(qū)召集札薩克圖王旗部落的子民,籌措軍備,給他們發(fā)槍枝彈藥,他們就會替本王爺撕殺。旗民們還是懵懂一些好統(tǒng)帥,蠢笨點也沒關系。有些臺吉喇嘛見多識廣,想法太多,就不好統(tǒng)領了。要特別防著這些人。"
?